郑靖业先问于明朗:“你想怎么着?”
于明朗只觉得掌中柔荑轻颤,鼓起勇气道:“我是要娶她。”
郑靖业问了三个问题:“怎么娶?”、“拿什么娶?”“娶了之后拿什么养?”
于明朗张口结舌,吱唔道:“……我……总是……家里……”
杜氏觉得手又痒了,郑琰觉得嘴巴痒。
于明朗没有挨打也没有挨骂,他妈来了。
于元济老婆姜氏亲自上门来领人了,错眼不见儿子就跑到郑家来了,这让姜氏恼怒异常。于明朗跑到郑家是干什么来,姜氏一猜就猜得着:请郑家为他撑腰呗。
居然想要辖制父母?找死!
郑家晚辈先见姜氏,郑琰就口称“舅母”。姜氏一头汗进来,勉强笑笑:“阿琰真懂礼数。”狠剜了儿子一眼,又向杜氏道:“这个畜牲这样乱跑,我没脸见阿姊了。”
杜氏道:“先把这事办了再说,闹得满城风雨不像话。”
于明朗死活不肯松口,大概觉得有外人场,母亲不会太爆发。姜氏爆发了:“我养你十八年,不及贱妇奉承数日!”向郑靖业夫妇诉苦,“人来了,我也认了,非要做妻!我亲家哪里?!”
姜氏本也是农妇出身,这些年受了熏陶,言谈举止文雅了不少,这一回被气得原形毕露:“原是说了亲人家,你再娶了,”一指雅姑娘,“不是她给你做小,是给你她做小了!”
噗!郑琰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下了头来,肩头还是忍不住耸了耸。
郑靖业咳嗽一声,对于明朗道:“方才我问你,你还没答呢!你拿什么娶她?拿什么养家?”
姜氏猛点头:“对啊!你说,你凭什么?”
于明朗本以为把人往家里一领,万事皆成,现是彻底傻眼了。心里是怂了,又舍不得如花似玉美人儿,只得忍下羞愧,希望能够动之以情。向郑靖业申诉,这一位是患难之交,不能让她受苦。他们是真心,万不能相负。
于明朗觉得,郑靖业这样一心一意对老婆好,应该可以理解。
郑靖业还没回答,姜氏已经一巴掌抽到他脑袋上了,雅姑娘又要上来护着情郎,郑家三个媳妇再上来拉架。
郑靖业冷眼看着一场闹剧,终于开口了:“给你两条路:一、听你母亲,二、我把这逃家女送回原籍。”对于丞相来说,一张字条事儿,好办得很。
好办得很!
于明朗跳了起来:“相公奈何以势压人。”
“想娶也行,你自去衙门把户籍改了过来。我不会帮你,你父亲也不会帮你,你要怎么把这逃家女户籍移过来,随你!你不是不喜欢以势压人么?那就一视同仁,也别借势压别人。”
“记住,移不过来,那也不算是你妻子。还是无媒苟合。”
于明朗:“……”
一刹那,屋里安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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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明朗一行三人被姜氏带来人装到车里看得密密,姜氏复向郑氏夫妇道谢。杜氏还没说什么,郑靖业道:“宠妾灭妻,非安家之道。不要让他们弄出孩子来!废嫡立庶,自取灭亡!”
姜氏凛然称是。
姜氏原还觉得郑靖业对自家儿子太狠,经这么一提醒,又想起一件旧事来。她是原配,性情也彪悍,但是于元济他发迹了!将领外,行军不能带家眷,但是如果驻防得略久一点,也会起小心思,于元济就曾很宠爱一个婢女,还生了一双儿女,还带回家里来了,带回家里来了还堂而皇之地给了优厚待遇,然后就是家里鸡飞狗跳。
黄脸婆自然不如小娇羞可爱,几乎被弄得要下堂。
黄脸婆却是有靠山。
郑氏夫妇杀到于家,杜氏只是骂了一通,郑靖业发挥他一贯作风,下令:那位小娇羞,每天洗于元济和她自己她儿女衣服、做四个人饭、四个人衣服全由她来做——不给经费,只给两亩菜田。
于元济要怒,郑靖业道:“且看如此操持十年,她还十指纤纤如春葱否。我赌她撑不了十年——能这样做十年女人不多!你离家十载,弟妹就是这样过来。赌不赌?”
姜氏恨小娇羞。深深地觉得,万一儿子跟这小妖精有个什么首尾,娶不到好老婆不说,再弄个极受宠爱庶子来,真是打她脸。
连声称是:“回去我自收拾他。”
郑靖业摆摆手,这样鸡毛蒜皮他本不欲管,不过是因为牵扯到了于元济。对郑靖业来说,对手昏乱正是他下手机会,如果是队友昏乱,那就要坏自己大事。于明朗不算什么,可袁曼道不就是被他儿子给连累么?袁守诚还算是见义勇为呢,于明朗这是个什么破事儿?
于家人一走,郑靖业就沉着脸对儿孙上起了政治课:“世家多陈规让人厌烦,唯有一条可取……不行正道,鬼魅有隙可趁……如何饮食、如何穿衣,末节,如何安身立命,大道!”后喝问,“都听明白了吗?!”
郑琰心里翻白眼,她抄了郑德兴手抄本里就很有些才子佳人故事,这教育得真是及时啊。郑靖业眼睛已经照到她身上了,对于女儿,郑靖业是忧虑,总不能看她一辈子,万一吃亏怎么办?万一被哪个臭小子拐跑了怎么办?于明朗真是给他提了个醒,冲这一条,郑靖业打算出手收拾残局,不让于明朗死得太难看。
郑琰觉得情况不对,发现郑靖业看她,猛点头道:“老婆多了拌嘴,儿子多了打架。为母则强,为了儿女前程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侍妾觉得要是没了嫡子自家儿子就能继承家业,下毒坑害都是轻……”小说里都是这么写,史实上也有这样事情,不成功有戚姬,成功有钩弋夫人,武惠妃弄死了三庶人——虽然唐明宗头一个太子不是皇后生,就是这个时代史书里也是有,“前朝殷贵嫔……”
郑靖业头疼地看着女儿,丫头,你看错方向了!虽然说得很有道理,这世上为了争自己那一点小利而勾结外人坏了祖宗基业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多!想当年,郑靖业为了脱离本宗,拿手头那点薄田作诱饵,就能让本宗几位叔伯离心离德,就别提其他了。
家规得再加上嫡庶一条!不对,这丫头哪里知道这些家长里短?
郑琰只想回去午睡,太悃了!
方氏妯娌三个张大了嘴巴,这小姑子还真能说……顾先生教得好啊!
杜氏扶着额头:“行了!都回房歇着去,今天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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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件事情,郑靖业被迫提前销假回归,于元济刚刚被派领兵外,他不能让于家这个时候出事儿。拐骗妇女,事情可大可小,男人眼里,不算个事儿。但政客眼里,却是很容易做文章。
鉴于苗妃也是跟皇帝“街角偶遇自由恋爱后被拐骗入宫”,皇帝对这事倒是很容易理解,郑靖业嘴巴真是能把死说成了活,皇帝那里就算是备了案了。甚而至于,皇帝一高兴,还打算给这个“同道中人”一个荫封。
郑靖业扶额笑道:“他还年轻,怕不顶事,待于元济得胜回朝,让做父亲调-教调-教再给官也不迟。”于明朗那副德行,怎么能弄到皇帝面前来?
皇帝不以为意:“那就再等等吧。”
亏得这“等等”,没过两天,就有风声传到皇帝耳朵里:于明朗不是你同道中人,他老人家要让私奔逃家女当正室。
皇帝怒了!他老人家怎么着也不能答应这个啊,不然后院还不得起火啊?
郑靖业打拼过程中客观上削弱了世家势力、动摇了太子地位,太子要安慰他追随者,庇佑追随者,不肯坐以待毙,又必然跟宰相起冲突。于元济是郑党元老骨干之一,他儿子出事儿,正是大家乐见。就算不是政敌,听到于明朗行为,也是掩鼻而过,何况现正愁把柄?
拐带妇女是风流韵事,拿来当老婆就是恶**件了。郑靖业袁守诚事情上做了初一,就别怪别人于明朗事情上做下十五。
出道三十余年,一切掌握中郑靖业,终于见识到了猪一样队友破坏力。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明朗同学事迹,唐人话本里有很多,私奔从来没有当得成人家老婆,都是外室或者小老婆。白居易乐府第十四首,井底引银瓶就是说私奔。
穿到古代,想私奔结婚,可以醒醒了,人家家里不答应,除非长辈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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