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关老二被兵士们抬走的时候,时辰已近子时。军官们围在李永仲身边,看他面色凝重拧着眉头,抿着嘴唇半天不说话。周谦性情急躁,刚才关老二说话时候就险些没忍住,现在哪怕冯宝群在后头险些把他袖子拉掉他也要开口说话:“千总!现在咱们要怎么做?若此人所说为真,那咱们今晚上一番辛苦就是白费!而且还会惊动了镇川东!”
一向低调持重的赵万才亦是开口道:“千总,是不是想法子叫郑倔驴同曹副官撤回来?里头千多号老弱,虽然能赢,但咱们却不是为着他们大动干戈!”
李永仲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终究还是下了决断,他深吸口气,铿锵有力地开口道:“今晚,咱们还得打!不仅要打,还得打快!等不到丑时了,马上去将兵士们叫起来,咱们立时扑过去!”
队官们吃了一惊,冯宝群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千总,这打起来,万一惊动了小坪山那边的镇川东……”
“小坪山我去过。”李永仲截断冯宝群的话,此时他已恢复了冷静,简单地同军官们解释道:“那地方,说是个山,却不过是几个小山包聚拢起来,因周围都是谷底,所以取名叫小坪。镇川东此人倒也狡猾,那地方同白撒所隔着七八里地,又偏僻,周围连寨子也无有一个,再想不到居然能藏在那里!”
“只要咱们动作够快,打掉白撒所之后立刻转向小坪山,有七八分把握能杀镇川东一个意想不到!本来咱们一路过来,也是避人耳目,白撒所现在都没有防备就是明证!”李永仲用力在地图上砸了一圈,“不入虎山,焉得虎子!这件事,没有别的说头,就是个快!”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军官们,沉声问道:“兄弟们,这一票咱们干不干!?”
先要打掉一千多号城里的老弱之军,然后全营立刻奔袭七八里外的两千匪徒,而他们拢共只有一千出头!军官们手心发潮,背心出汗,如周谦这等人,这般溽热的天气里头,上下牙关竟发出咯咯相撞的声音来!一时间无人说话,而李永仲也并不多说,只将视线锁在军官的脸上。
“妈的!左右不过是个死!”周谦低吼一句,抓起腰上的葫芦胡乱灌了一气,然后看也不看地一把摔在地上,那葫芦立时就摔成了两半!“俺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也不愿窝囊无名!这事我干了!”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坚硬的气氛渐渐松动。“娘的!这趟出来俺吃够了苦头!必得杀几个贼子才算解恨!”“咱们受够了翔字营的窝囊气,要是这么窝窝囊囊地去赤水,俺都看不起俺自己!”
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有人突然大嗓门嚷了一句:“千总,你是上官!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了!”
很快有人七嘴八舌地应和道:“就是!咱不是那拿主意的,千总你只管下令便是!”“先前两回,俺和兄弟们的命都是千总你带人救回来的!俺不是那不记恩的,现下前头是刀山火海,千总你若说去,俺皱一皱眉头,便是小娘养的!”“俺是粗人,不耐烦想那些!千总下令就是!”
李永仲觉得嗓子发干,他不得不使劲咽了口唾沫才能出声,而脱口而出的嘶哑声音则吓了他自己一条:“好!兄弟们既这么说!赵万才!周谦!胡波!你三人率本部,带梯子从正面想办法进城!若是惊动了贼人,立刻动手!”
“是!”
“是!”
“遵令!”
“剩下的几个队,听我号令,见城门一开,立刻冲进去,只要有人阻挡,立刻给我砍翻了事!”
李永仲环视一圈军官们,加重语气道:“咱们这回,动作要快!不要贪图钱财女子!你们也听见了,白撒所里俱是老弱,挡不下咱们,咱们动作快,就能赶在被镇川东发觉之前一路杀到小坪山,到那时,哪怕他有所谓两千精兵,慌乱之下,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这次攻城,不要用火!”李永仲顿了顿,强调道:“大黑夜里,在这地方,自己想想,火光能有多明显?想必小坪山那里镇川东定然吩咐了瞭望,咱们就不能让火燃起来!否则多半会惊动他们!”
马上就有人问:“但是先前同郑队官约定的不就是丑时之后见城门火起为信号么?”
李永仲踌躇一下,想了想还是肯定道:“咱们一会就要攻城,并不会等到丑时,郑队官同曹副官俱是经验仿佛,听见下头动静必然晓得事情有变!不打紧!”
说完了他又道:“咱们走了这老远的路,若不能收获斩首军功,还有甚么趣味?两千头颅,你们自己算算,这是好大一注钱财!这又是多少升迁的机会!咱们有心算无心,若这样都不能成事……”李永仲冷笑一声,朝着军官们嘲讽地开口:“以后索性也别穿军服,就换了娃娃的尿布裹在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