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六十五岁大寿这一天,暴昭在自己的府上办了一堂盛宴。
收到邀请的,不仅仅是内阁的阁臣,包括六部部堂、暴昭的门生故旧都收到了邀请。
堂堂的内阁首辅过大寿,这个面子,满朝上下哪个敢不给?便是真个有事到不了场,礼数方面总还是要到位的,这也算是古时候一种堂而皇之的受贿行为。
有些同僚还在纳闷,为什么素来低调的暴阁老,突然想起来要办大寿了?
履职内阁四年,暴昭这还是第一次给自己办寿啊。
只有同为内阁阁臣的郁新等人知道,暴昭这是在安排‘身后事’,过几日就是冬月大朝会,暴昭会在那一天致青辞,从此告别大明的朝堂,也告别他的首辅宝座,荣归故里安享晚年去了。
这次办寿,真正要说的事海了去了。
未时堪过,坐落在西长安街上的暴昭府邸便已是门庭若市,无数或着官袍,或穿苏锦的达官显贵们便带着手捧礼物的下人,陆续登门,在正堂之外的礼台放下礼物,跟负责迎接的暴府管家寒暄几句,便会履足偏堂,自有暴昭的公子负责迎接安顿。
正堂哪里是一般人能进的,除了六部部堂、都察院、大理寺三品以上的官身,哪个配得上进入正堂跟暴昭攀谈,最多晚上大宴的时候,暴昭去偏堂露个面,大家伙道上两句溢美之词,说几句吉祥话也就罢了。
在官至极品的暴昭府正堂,再是办寿,也不可避免的要说上一些政治朝堂上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低品轶的官员旁听。
“恭祝暴阁老寿日大喜,愿阁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啊。”
暴昭一直待在正堂里饮茶,等着第一个够品进入正堂的朝廷大员,听到声音便抬起眼皮,顿时感觉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第一个竟然是杨士奇!
一见杨士奇,暴昭就心里膈应,但面上却又不好发作,长身站起来前迎两步:“哈哈,士奇来了,快请入座。”
杨士奇先是规规矩矩的拱手执了一记下官礼,然后才在暴昭的引带下落了右手第一位的位置上,左手位,自然是留给郁新的。
“寓见到阁老虽年迈六旬,但仍然这般容光焕发便是打心里开心,阁老是我大明擎天之柱,架海金梁,真希望阁老能够永葆康泰,这样才好继续为我大明社稷保驾护航啊。”
场面话说的漂亮,哪怕两人再是政见不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暴昭也是让杨士奇这几句话说的面带喜色,忙摆手自谦。
“士奇实在是太过誉了,到底是行将就木,坐不住了,将来泰山之重,还是要仰赖诸位同僚劳心操持才是。”
俩人假惺惺的客套着,一会的功夫,够品轶进这正堂的朝廷命官便愈加多了起来,不多时便是将大堂坐了个满满登登,后续进来的,只好由下人搬些凳子,暂时委屈的坐在两侧高位后旁听了。
“老夫已经设下晚宴,诸位同僚且先喝些茶水稍待,等后院备好了吃食酒水,再与老夫同往。”
大家伙都连声说道:“叨扰阁老了。”
“今日邀众位来,一是因老夫寿庆,便厚颜邀诸位莅临饮酒,二一个,也是老夫岁数已高,有些事情,想托付一二。”
听到暴昭用了托付一词,大堂内可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多言语,都静下气,等着暴昭的下文。
“再有五日,便是冬月之大朝会,老夫已经决意,在那日向陛下致青辞告老还乡了。”
暴昭的话顿时在大堂内引起一片哗然。
暴昭可是内阁首辅啊,他竟然要致仕!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坐你那个位置啊,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几个六部的侍郎心里都暗挑大拇指,看看人家暴昭,堂堂内阁首辅,竟然要致仕?若是老子做内阁首辅,那必是要老死在任上才痛快,才不枉这一生白活。
“国事繁冗,江山社稷离不开阁老啊。”
吏部尚书毛泰劝了一句:“还是希望阁老再多思量,慎重考虑,中枢离不开阁老,地方也离不开阁老啊。”
毛泰这是再提醒暴昭,大家伙都是跟你混的,现在有的还没安顿好,你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了太不仗义,好歹多干几年,把一些小弟兄扶上马送一程也是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