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嫔也终于疲倦地出声:“明白的人都明白,她这么多年的脸面算是没了,往后我和她说话也要小心了,你说得不错,她好歹背后还有明珠府,我就指着这点脸面尊贵了。”
“如今宜嫔病倒了,惠嫔被看紧,佟贵妃和温妃也都变了个人似的,前前后后死了两个贵人,闹腾了这几年。”端嫔拉着荣嫔立定,指了指前头正着端静嬉闹的岚琪,“那一个,才是咱们该依靠的,我们虽都是包衣宫女出身,可她是含着金汤匙,还是一般人看不见的金汤匙。”
荣嫔定神看着前头热闹温馨的景象,眼角渐渐浮起一层水雾,无可奈何地不甘心,“一样都是人,她为何不争不抢却什么都能得到,上天要眷顾她到几时?皇上从来没这样对一个人上心,什么去了承乾宫,隔天就给她在永和宫大肆铺张地摆膳,就怕我们看轻她一点半点,恐怕恨不得放到眼珠子里去养着才好,可咱们当年伺候着的时候,皇上几时这样对我们了?”
端嫔劝道:“姐姐,多少年了,你何苦现在才不甘心?”
荣嫔则哽咽:“不是不甘心,是难受,难道你对皇上没感情了?我心里还一心一意地想着他,每晚每晚睡不着,就只能想着从前的光景,我可真想回到从前去,哪怕只是个宫女,哪怕只是个小答应,可那会儿没有乌雅岚琪,连赫舍里皇后都没有,只有你和我……”
“你别哭啊。”眼瞧着荣嫔说到伤心处,端嫔吓得不知所措,“惊动她们可怎么好,别哭呀。”
而前头嬉闹着,果然听见荣宪突然说:“我额娘怎么哭了?”
几人赶紧回身瞧,荣宪一路奔过来,扑在母亲怀里问:“额娘怎么哭了,额娘您怎么了?”
荣嫔赶紧收敛泪容,泪容里挤出笑脸,哄着女儿说:“额娘没哭,别瞎说,快走吧,你弟弟在永和宫要等急了。”
可岚琪也已经过来,和布贵人、戴常在都很担心,因见荣嫔已经擦拭泪水不再哭泣,她们又不好问,荣嫔见这情形,只好勉强解释,“走在后头瞧见你们嬉闹,想着孩子们眨眼都长大了,我想起没了的那几个,心里头止不住就难受了。真没事儿,赶紧回去吧,胤祉在永和宫不定怎么欺负胤祚了。”
听荣嫔这样讲,岚琪和布贵人都信了,安抚了几句,一起往永和宫去,今日长春宫不摆宴,她们却聚在了永和宫,原是端嫔起哄,说皇上在宫里时,她们来了都提心吊胆怕碍着万岁爷来坐坐,所以趁皇上不在宫里半个月,要岚琪好好招待她们。
岚琪冤大头似的满口答应,连后天荣嫔搬家招待客人的茶点她都包圆了,这会儿众人回宫坐下预备吃饭,布贵人故意说菜色也太普通了,岚琪急了说她能有多少钱,偏有环春这个出卖主子的,说她上回给六阿哥贺生辰,皇上赏的银子还没花完,端嫔要她拿出来数数,说说笑笑,荣嫔心情渐渐也好了。
两日后景阳宫迎了新主子,太皇太后赏了一对屏风而不是宫女,知情的人都以为惠嫔不会来,可她依旧端庄大方地来了,对谁都和颜悦色说笑玩乐,宝云也是出入相随,两人一点不露出生分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着,还只当主仆俩有十几年情分。
而此时,皇帝领着太子也到了昌瑞山行宫,两位皇后的梓宫入陵前尚有许多祭奠之礼和其他要紧的事,需在行宫住十来天,太子的安全自然是玄烨关心的,况且也难得这样的日子,只有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玄烨便让儿子每日随他起居饮食。
这日晚膳时分,太子来请皇帝用膳,因有宫里的人来禀告诸事,他立在门外等了会儿,就听见朗朗有声,说着:“太皇太后万安,说请万岁爷不要记挂。太后万安,说山上风大,请皇上保重龙体……”
立在门外听得百无聊赖,仰头数着树枝上冒头的新芽,忽然听见父皇的声音,他在问:“永和宫德嫔如何,朕离宫时她有几声咳嗽,问过太医了吗?”
太子小小的脸上皱起了眉头,忽然一转身进了门,笑着说:“皇阿玛,是用膳的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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