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押的是单还是双来着?”
范门当家躲在四象方街的暗巷里,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出头去,却还是没能看到斜对面那户人家将财神爷的神像摆上供桌,只好不耐烦地缩回了身子,顺便问起这半个时辰前才定下、却已经有些记不清的正式赌约。
柳谦君好整以暇地闲倚在范掌柜身边的墙面上,那双曾经轻而易举就在九盘赌局中打败了秦钩的纤纤双手,正从牙色的柔软衣袖中伸出了截指尖,捻住了自己的发梢,把玩了许久。不似范门当家的满脸不耐之意,千王老板反倒悠闲得很,似乎并不担心这牵涉到自家小玄孙生死的赌千之局到底会有个什么结果。
“双。”听到老友的问话,柳谦君放下了自己的发尖,微微笑着回了话。
如意镇上的天光悄悄地转了位,几乎快耀了这小城中每一位生灵的双眼,已然是这冬日中难得的清朗辰光。
这时候,已快接近了午时。
从今晨见了面之后的辰光里,柳谦君陪着范门当家在吴家大院的屋顶上坐了许久。也不知为了什么,千王老板有意无意地问起了范掌柜接掌家门后的往事,却让后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范门当家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极不开心的憋屈往事,急怒之下差点造成了比小房东平日里还要大的破坏——吴家大院的满屋顶青瓦哪里抗得住范掌柜的掌力,要不是柳谦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好友,恐怕这拜祭财神的大礼还未开始,可怜的吴家夫妻就得先去找张仲简,让大汉来帮他们修缮这“莫名其妙”就破了个大洞的宅子了。
眼看这最适合冷眼旁观满镇忙碌景象的高处已然不能再待下去,柳谦君四顾全城,最终还是带着范门当家落下了地,隐入了镇中的暗巷曲径之中。
她不敢将这昔年的偃息岩弟子带去同样也有三层之高的吉祥小楼——且不提楚歌那个急性子,根本不容许修真界的众生随意接近大顺半步;就算小房东勉强应允,大顺这数月来已渐渐能将神魂中的鲲族灵力渗透出黄杨木之外,却还不能收放自如,万一见到这个脾气同样暴躁、又满腹怒气滔天的外来客,漏了真身于人前可怎么好?
柳谦君只能暂时委屈了这位老朋友,带着范掌柜穿梭于不如镇中几条大街热闹的幽暗小巷之中,借以完成今日这第一盘的赌千之约。
她们二人赌的,是这满城三百一十四户人家到底供了多少位不同的财神。
为公平起见,早在刚坐上了吴家大院的高处时,柳谦君就放了范掌柜自己去满城中四处“窥探”,让她自己亲眼看看如意镇满城的供桌上到底都供了谁。
这也是范掌柜回到了吴家屋宅高处后、便气鼓鼓地对着好友发起了小孩子脾气的缘由——在带着满筐瓜果、窥探了小半个如意镇的人家后,她已被满城乱七八糟的财神尊像们气得眯了眼,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回到了柳谦君身边。
于是这原本的赌约,自然也被她当场否了个彻底。
天知道她没有看到的那些供桌上,又摆了多少个四不像的奇怪财神?!
柳谦君身为东道主,这赌约又本就出自她之口,如今老朋友提出了这个并不过分的“请求”,她自然是绝无异议的。
于是这赌约也就被她们改成了个更容易分出胜负来的法子。
既然猜测满城的财神之数太难,那么就依旧按了世间赌坊里最常用的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