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柳谦君与楚歌呆在那废院里、直到小虬以他自己独有的啰嗦法子说完了接下来的盘算后,一直在房中睡得呼噜声渐响的穆老头才终于醒了过来,嘿然笑着步出了房门,呵欠连天地坐在了小虬这个“便宜徒弟”身边。
似乎是对少年的盘算早就记熟于心,老人家浑不在意地放了小虬跟着如意镇的两位主人家离去,自己却以身子骨再禁不起折腾为由,继续呆在了那除了床榻外、便实在没有其他完好物事的小院里,笑呵呵地让小虬在万事皆定之后再来接他一起离开如意镇。
所幸张仲简当下无事,只是陪着甘小甘守在县衙后院里,楚歌一个呼哨,便让双耳奇灵的大汉赶着奔了回来,兴冲冲地替这外来的老人家备起吃食来,也算是勉强尽了地主之谊。
柳谦君与楚歌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带着小虬回了吉祥赌坊,却都没再注意那实在平常不过的老人家。
小房东向来对这种琐事不知所谓,柳谦君这个一品赌庄的昔年常客却实在有些大意了——穆老头方进一品赌庄的那年,她早就为了甘小甘遁迹在红尘之中,此后也不曾再踏足过那隐迹于世外的庄子,从未与这位老人家照过面,当然无从得知对方到底有多少能耐。
然而那两位老朋友的性情脾气……她却再熟悉不过了。
若果真是个毫无心机的无趣生灵,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忍受他在身边伺候数十年之久?!
“杜总管出身的那个山门,与九山七洞三泉不同,跟人间修真界的大多族群山门都无甚来往。他家的瞳术又分支繁杂,虽说出世的弟子极少,却也个个本事奇诡,大概整个修真界里除了他们自己,旁人也无从得知这个山门中的瞳术变化到底是多少之数。”小虬锲而不舍地在八仙桌上伸着手,想要挠挠至今对他怒目而视的参娃脚心,后者被祖婆捂住了小半张脸,只能恨恨地胡乱踢着肉乎乎的双脚,却逗得小虬面上的笑意更浓,“……所以我与两位师父,都不知道总管先生的瞳术厉害在哪里,更罔论知晓是不是有什么缺陷了……直到穆老头带着我,进了六方贾的大宅。”
“干娘别看穆小子现在一副老眼昏花的糊涂样,可他要是耍起浑来,恐怕就连我两位师父也会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我装傻将参娃放走后的几天里,六方贾里的各路贵客都发了疯,逼得杜总管不得不亲身出面,到处安抚诸方贵客。穆小子认定以他这个在整个大宅里最弱的肉身,好歹也是其中一位客人,六方贾中人不会拿他怎么样,干脆趁乱去找了在那扑卖之地里也算地位尊崇的朝奉老先生。”
“穆小子原本的打算,是要为我那么‘莽撞’的行径向六方贾求情,免得让那扑卖之地对我起了疑心,将这祸端带回一品赌庄去……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竟会顺道带回个意外之喜。”
“那位曾号称‘相魂师’、如今已在六方贾大宅里颐养天年的朝奉老先生,以为眼前这个再弱小不过的凡世老弟,比起宅子里其他客人来总要无害得多,于是几乎是毫无戒心地跟穆小子喝了几天的茶、闲话家常了许久,放松之余,也讲起不少与确实与他人生死无虞的闲话。”
“老先生讲起的其中一桩趣事,便是这新上任的掌事大人,在瞳术的修为上恐怕已是人间界的翘楚。但不知道是先天生就、还是后天在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单就认清这世间颜色的本事而论,他那一目双瞳的眼睛……已然算是天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