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这满地跪拜的外来客逼得往后退了数步的殷孤光与楚歌,也正好听到了柳谦君那冷彻刺骨的无情话语。
“让他们跪着,小甘……受得起。”
如意镇高处的冷风犹盛,让孤立在小楼顶端的甘小甘没能听到挚友这冷冽的低语之声,然而女童被自己脚下的动静夺了注意,终于还是将一双大眼从斗篷怪客的身上移了开去,徐徐落到了吉祥小楼前的青石道上。
依稀听到了自己千年未闻的旧时称呼,使得甘小甘茫茫然地端详着脚下许久,却也只看到了在街面上发抖个不停的百余墨绿长衫,没能窥到任何一个同族后生的真容。
“你们……是谁?”从太湖渊牢下脱身出来后便从未费心去思虑自身过往的甘小甘,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也没能从那些零零碎碎的往事中,找出与眼前景象相似的境况,终于还是惑然地摇了摇头。
“您老人家要是想从这群徒孙里找出个相熟的面孔来,实在也太过为难他们了……”眼看着不听话的族众们噤若寒蝉,安立在十丈开外的斗篷怪客似乎颇为欣慰,那嘶哑如寒鸦凄号的冷笑之意未淡去多少,却也终于从那墨绿暗影的长衫下伸出了只瘦骨嶙峋的手掌来,往一直都遮住了他全部面容的兜帽探去,“毕竟过了这些年头,您昔年膝下的五位不肖徒儿早就凋零殆尽,如今,也只剩我这个……还愿意替您老人家担下这金鳞长老大任的好徒弟了。”
半是白昼半是夜幕的诡异苍穹之下,那透着股腐败之气的兜帽被缓缓拨落,现出了张……依旧根本看不清真容的面目来。
站在小楼石阶前、方才还因为柳谦君那句话语僵住了身形的赌坊四人众,霎时都和顶头上的甘小甘一样,有些懵然发晕起来。
张仲简甚至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继而无声地回头望了眼殷孤光,想问问是不是好友的化形术法太过霸道,连他的眸目所见景象都尽数曲改了个彻底。
幻术师颓然扶额,摇了摇头——他实在也没想到,这说起话来极尽嘲讽之能、看起来又神秘至极的客人,会是这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怪模样。
眼前这个身形不过三尺高大、被满地虫族来客“尊”为大长老、亦被甘小甘唤作苦伢儿的斗篷怪客,依旧死死地将他的身躯四肢都隐藏在墨绿长衫下,只现出个脑袋,像是已给了他们这些外人天大的恩赐。
然而就这么个脑袋,也只能让赌坊四人众看到他的下半张脸。
那窄小的下巴、玲珑秀气的嘴形与鼻梁,都如同凡世的垂髻顽童,倒着实与甘小甘有几分相像。
只是这怪客鼻尖以上该有的眼眸、眉宇、双耳、额头,赫然都隐在了他那一团糟乱膨胀的乌发之下,让人“无缘”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