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殷先生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他如今这副“肉身”,实在是连冥界的鬼灵都不屑于拥有的寒碜模样。
他这辈子的皮囊虽然不像上一世的神兵那样坚不可摧,却好歹和张仲简还有几分相像,看上去也算虎背熊腰、魁梧健壮,虽然常年混迹于坊间赌地,让他潜移默化地沾染上了不少猥琐奸猾之气,可他那像是绿林道中人的大块头模样,还是让初见他的陌生人们都以为这大汉不是什么好惹的熊包子。
于是秦钩这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就仗着这副“凶神恶煞”的皮囊外相,顺顺当当地避开了不少多余的麻烦。
仅以如今在这间石室里的裂苍崖弟子来看,秦钩的诸位师兄——当然也包括县太爷——就没有一个能在面目凶恶、身形魁梧这点上胜过这个新来的小师弟。
也不知秦家老爹在把这便宜儿子从冥界里带出来的时候,是不是特意嘱咐过阎王老爷,让他老人家送佛送到西,才让秦钩长成了这副生人勿近的粗犷模样。
可就是这副肉身,眼下也不知为何消失了不见。
幻术师定睛望去,根本无法看到这团火光的上下左右还有半分的凡人肉身——秦钩整个人从头到脚,竟然只剩了这团昏黄火光。
若不是他耳朵里清清楚楚听到,火光里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就是秦钩的声音,他是怎么都不肯信这团火球曾是个凡人的。
殷孤光原以为,这团在黑暗中乍然出现的火光不过是秦钩施展的一个术法——裂苍崖数代以来,都在雷电与阳火的术法上颇有道行,秦钩虽然愚钝,大概也已在这半年的辰光里学会了其中几个。
可这也不过是幻术师在绝望中的一个胡乱揣测罢了。
这片能够遮蔽柳谦君眸眼之能、甚至禁锢他化形术法的黑暗里,显然早就被什么厉害的阵法覆盖,封了身在其中的囚徒们全部的身魂灵力,哪里还会让什么修真界的后生这般轻易地破掉?
这团看似昏黄的火光,却偏偏在对面的石室里肆意来去跳跃,除了不能越过石室之间的屏障外,能见、能听、亦毫无伤损,和半年前在吉祥赌坊里一惊一乍的秦钩全无两样。
这显然不是区区火球的术法,竟能不顾渊牢里的术法禁锢,有着连殷孤光这个昔年的“隐墨师”都无力为之的自由之态。
殷孤光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住在极东废城下的七师兄曾和他提起过,极南妖境中的精怪鬼魅之间,流传有一种旁门左道的修炼法子——倘若自身修为受限,那么夺取他人三魂七魄之一来灼烧出魂火,并以这火种护卫在旁、借其中的丰盈灵力来修炼,是能在极短的光阴里突破瓶颈的。
当然这法子也凶险万分——冥界的黑白无常、与上界的雷神大人平时糊涂,这时候往往精明地像是凡间最吝啬市侩的商贾,是绝不会算错任何一笔夺人魂魄的账目的。
可这也不过是极南妖境里的邪门修炼之路,人间修真界却向来不屑为之——至少明面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