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两尺大小的幼兽霍然回头,一双缝眼吊得快揪成了倒八字,吓得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沈大头哇哇怪叫着,差点一把抱住了身边的高大男子。
大头的侏儒只来得及看到眼前倏尔闪过了个白影,他的百宝大袖就忽地变得鼓鼓囊囊,里头更是传出了小房东那瓮声瓮气的不耐烦语声:“快走!”
要是连柳谦君都受了伤,孤光呢?小楼呢?
这趟劫狱之行,婆婆妈妈到了现在,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至于跟在他们后头、至今也没有现出身形的“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小房东也再管不得了!
快走快走!
楚歌不耐烦地狂踹着沈大头的百宝袖囊,逼得本还想装模作样、试图不让六方贾觉出异样的大头侏儒不得不仓皇飞奔起来,就连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也扶了扶斗笠,苦笑着抓紧了破苍大刀,跟着沈大头往那危机四伏、却看不到任何的幽沉黑暗里狂奔而去。
“山神大人息怒!息怒!小民的百宝囊就算去六方贾里也寻不出第二件,您老人家可千万要收好您爪子和牙口,算是给小民的宝贝留个全尸……疼疼疼疼……好好好,您爱怎么挠就怎么挠,别挠我的皮肉就行……小民这副皮囊可是千真万确的凡人肉胎,经不起您老人家的一爪子啊……”
直到沈大头带着哭腔的絮叨声也消失在了那不知广阔迂回多少方圆的渊牢深处,这条地处边缘的过道里才再次彻底地没了人声。
寂静得……如同无星无月的乱葬岗。
良久良久,久到连石墙缝隙间的水流都寂寞得懒得再动弹,久到沈大头的脚步声就像是百年前的回声,这幽沉的暗道里才终于起了丝变化。
某堵冰冷的石墙间,竟有只雪白的鞋靴极慢极慢地跨了出来,毫无响动地安然站在了方才被颤抖不休的破苍大刀留下些微刀痕的石面上。
倘若不是他从头到脚只有一种颜色,这位来客本该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凡人——他不像破苍主人那样魁梧如山岳,亦不是沈大头那手脚短小的怪模怪样,更没有小房东和师姐那般一看就知道是妖物精怪的奇怪皮囊。
他身上甚至有种像是凡间书生的书卷气——如同江南坊间吟诗作对、与风月为伍的才子们,身量瘦削,儒雅清秀。
可他的全身上下,却只有让人望之心冷的白。
白衣、白裤、白靴、白发……甚至连他的手脚面色也皆为雪白。
这怪人慢慢抬起头来,往小房东一行消失的方向呆呆望去,一言不发。
他的眸目深处虚无一片,如同被弱水吞没的无尽深渊,看不到任何的爱恨嗔痴之念,让人望之沉沦、恨不得也就此抛开了自己,一起归于死后的荒芜静默。
这不知跟在小房东一行人后头多久、此时才悄无声息地出现的怪人,赫然是本该跟在六方贾总管身后一步不落的……白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