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杜总管身边跟了那么久,也该从他口中听过这渊牢最初的主人之名。”
听出了不争气的同伴话里的哭腔,高大的男子极为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头,让大头的侏儒忽地发了怔,一时没能顺利哭出声来。
“仓颉上神?”大头的侏儒果然上了当,当即就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那种无稽之言你也信?他老人家虽不是上古封神之一,可也有好多年头没来过下界了……鬼才知道咱们那位掌事大人是不是虚张声势、想要替六方贾胡乱长些脸面,才编出这么个死无对证……不对不对,是春秋大梦,来糊弄咱们这些外人?”
“总管先生对你素无忌惮,为什么要用这种无从应证的瞎话来骗你?”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没有回过身来,然而他话里的笑意却毫不掩饰地钻进了沈大头的耳里,“以他的双瞳术法,大可直接把你收为麾下的傀儡之一,哪里用得着把仓颉上神也牵连进来?”
“好好好……反正我这个绿林道军师在你们眼里,就是个任人摆弄的不倒翁罢了。”沈大头翻了翻白眼,只是他话里的酸气之浓,显然并不是对着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发的,“黑虎能说走就走,堂堂范门的当家当然看不上混在强盗堆里的‘分身’,就连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妖怪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大头的侏儒忿忿地猛弹了下自己的短腿,狠狠踹中了那仍然昏迷在旁、方才却差点就要了他小命的黄眼蛤蟆怪,将对范门当家和黑虎的怨念都毫无保留地撒在了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新仇身上。
然而“破苍主人”接下来的颓丧言语,却让他不得不正襟危坐起来。
“要是有得选,我倒是情愿杜总管是编了瞎话来糊弄你……”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似乎是叹了口气,“怕就怕总管先生一言九鼎……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留给我们。”
“你在看什么?”没想到会从这位同伴的嘴里听到这般心灰意冷的言辞,贪生怕死了一辈子的沈大头下意识地抖了抖,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同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噤若寒蝉地往“破苍主人”的身前打量了几眼。
高大如山岳的男子屹立在这间石室的门口,挡下了所有从暗里四面八方偷袭而来的渊牢看守,甚至在没有破苍大刀的帮助下,以连小房东都没能分辨出到底来自于六界何处的古怪术法,将这些不识相的精怪妖魅们一个不落地抓在了掌下,让这件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室成了这些六方贾仆从们的牢笼。
不过两个时辰,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已然拦下了十三位闻风而来、亦或本就镇守此处的渊牢看守,沈大头的身边几乎都快被这些奇模怪样的精怪们挤满,连个安坐之地都快成了奢望。
然而大头的侏儒此时探头望去,也仍然只看到了那片该死的幽沉黑暗。不管有多少看守来去其中、不管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劫狱者肆意妄为,这无声的黑暗就像是太湖外的天地那般,永世如常,不会被任何一个生灵撼动半分。
“你看不到吗?”让沈大头愈发瑟瑟发抖的,竟是一直都护在他身前的同伴口中发出的再次低语,那黝黑的面具遮住了“破苍主人”的神色变化,却挡不住他语声里的惑然……与忌惮之意,“这条过道,和我们刚来的时候……并不一样。”
“哪哪哪哪里不一样?”大头的侏儒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在疯狂地彼此打战,差点咬到了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