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不少异兽族群,都恨不得踏破了造字神司的门槛——他们在六界里嚣张猖獗了多年,若因为如今不能从仓颉手里要到个像样的名号,而成了六界里的怂货笑柄,岂不是太吃瘪了?
就连楚歌一族的“犼”字,也是仓颉上神特意择了出来,赠予这上古凶兽族群的。
这轻易就能用一字亦或一词、定夺了世间万物从此命数的“赐生”之力,让毫无杀伐煞气的仓颉就此成了六界中最左右逢源的上神,没有之一。
然而福祸相倚,造字神司被六界众生推崇至极的同时,也常常会迎来不速之客,想要从仓颉笔下求一个、亦或改一个像样的名。
这更胜财禄神司的热闹景象,直接吓跑了本该在造字神司里“安享天年”的上神大人。
在黄帝麾下时就习惯了独处僻静角落的仓颉,不管不顾他已不再是区区凡胎的事实,悄无声息地躲去了人间界,想要找个清静无扰的地头、继续他的造字大业——于他而言,既然老朋友黄帝已不再需要他的助力,那这乍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上神身份、和随之而来的漫长命数,当然只能耗在“造字”这一件正事上,其他什么都不要紧。
然而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待他“逃离”上神界、回到凡尘后,人间界早已裂海分峰,不再是昔年他记得的模样。
他当初每一个藏身孤坐的僻静角落,不是成了精怪妖魅的洞窟,就是被天地之力辟成了片头顶上毫无遮挡的空旷山谷,没有一处能帮他逃开六界众生的窥探寻觅。
他还能去哪儿?
那时的金仙界还未完全成形,又有各路上神随时来来去去,当然不是个藏身的好地界;而魔惑与修罗两界于仓颉而言,实在太过凶险……除了自小混迹的人间界,他压根就不知道能去哪儿。
真是麻烦啊……既然没有现成的地头,那就辛苦几天,自己造一个出来好了。
虽然比起造字来,这种劳动筋骨的体力活一点都不好玩……可为了以后的长久清静,就先委屈自己几天好了。
“你还真信杜总管那些个鬼话?”大头的侏儒呆滞了半晌,才嘟囔着想要反驳同伴的“无稽之言”,显然是不想承认自己已然落进了个再无退路的凶险窘境,“他是说过,这渊牢原本是仓颉上神辟出来、给自己当成造字的居所……甚至有意把这地界建得弯弯绕绕,让所有想来找他的‘老朋友’绝了心思,可这说法也只能骗骗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老怪物,怎么连你也傻得听了进去?”
即使嘴硬着不肯服软,沈大头话里的哆嗦之意也实在太过强烈。
他到底在怕些什么?
就算如“破苍主人”所言,这片幽沉黑暗千真万确就是仓颉上神昔年的隐居之地,又有什么要紧?
难道那传说中稍稍孤僻、却不曾亲手伤过其他生灵的造字上神,会把他在人间界的旧居弄成个有来无回的险恶之地?!
难道这不见天光的永世黑暗、九山七洞三泉联手施布下的禁锢大阵、六方贾的三千凶仆,都不过是这渊牢里的小小考验,和仓颉上神留下来的……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困境比起来,还根本不够看?
“这些由蛟龙骨铸成的石室,大概是仓颉上神他老人家离开了之后,才被鸠占鹊巢的下一位主人建起来的。”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扶了扶黝黑的面具,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笑,“可这地界分明每时每刻都在活泛变动着,却又不是个活物……六方贾、或是那十九个山门再厉害,也没有这种将整个虚境肆意扭曲的本事,但要是仓颉上神他老人家……这就说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