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大北门外有一处地方,名叫白花桥;桥畔不远有一处,此处原为大户人家的坟园,面积颇大,一面是土丘,一面池塘山坡下朝阳处便是坟茔。这家还算兴盛的时候,整日在这里供奉许多纸花、纸钱,白花桥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后来这户人家败落下去,坟园便沦为停放棺椁的义庄。房倒屋塌,野草荒芜,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加之四周全是义地荒坟,距离化人场又近,平日里除了几个乞丐歇在义庄内,此地便成了人烟稀少之地;允熥的《禁绝乞丐流民谕》传到广州后,这里就更加荒芜人烟。
此时在停放棺材的小房子里,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正与一个头戴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一间密室内商议对策。
那男子声音十分惊慌的说道:“乌德法师,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明国的卫所兵包围了高家的宅院,高景德已经被发现了。”
“高景德与咱们不一样,他全家都在广州,被抓以后为了少受一些苦头,甚至只是为了让一个孩子能活命延续高家的香火,什么都会供出来,所以你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必须马上去其它地方。”
“高景德被发现了?他是如何被发现的?”乌德法师听到他的话还算镇定,略微惊讶后就知道已经没有时候耽误了,一边手上马上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一边问道。
“他做事痕迹太多,说不定就被明国在广州的锦衣卫,或者其它探知此事的人奏报给了他们的皇帝。”兜帽男子说道。
“他即使招出什么以明国的律令也不得活命,为什么你觉得他会马上招供?就算他受不得刑罚招供,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候就供出来所有的事情。”乌德法师又问道。
“乌德法师,你这是第一次来到明国,不知道明国人的风俗。明国人与我们不同,是没有什么信仰的。你看着他们信佛教信道教,但他们信奉这些都是为了好处,他们觉得这些神佛能保佑他们才会信奉,一旦发现神佛不能保佑他们,他们马上就不再会信奉神佛。”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延续后裔,在自己的命已经保不下的情形之下,为了延续后裔他们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明国审问他们的人答应放过他的一个儿子,他们什么都会招认。”
“我本以为他们只是异教徒,但想不到他们连对自己的神佛也不信。”
“可本来这也不会成为阻碍,只要我能成功咒杀了明国的皇帝。”乌德巫师有些泄气地说道:“我的降头术被人破了,为防被发现痕迹灵鬼也不敢再次派出,再次施法也不能成,明国也有能人呐!这个名叫张三丰的道士能有这么大的名号果然有些本事。不过这个法术并非是我最擅长的法术,若是有机会,真想和他各自用自己最擅长的法术比斗一番,看看谁更厉害。”
“乌德巫师,不要再念叨这些了,快些收拾离开吧。”兜帽男子说道。
“就快了。”乌德巫师答道。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神色一变,冷笑着说道:“有不该来的人来了,咱们已经走不了了。”
……
……
“铛铛铛”一阵铃铛声响起。这铃铛声十分悦耳,在空旷的原野上仍然让人觉得十分好听。
但所有听到铃铛声的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宋亮一愣,随即马上大声说道:“马上将此处包围,务必不能走脱了一个人!”又对自己身侧不远处的人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冲进去!”
被他点到的人暗暗叫苦:这下子得冒着生命危险了。但他们也不敢不听从宋亮的命令,只能将身上穿戴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跟随宋亮向院子里冲去;宋青书见状,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也带着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进院内。
高景德高声说要交待出其它人犯的一瞬间,宋亮就明白了他为何这样做。参与巫蛊之案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几乎类同谋反,他家又被当场发现实证毫无推脱的余地,为了活命,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被赦免也很好,一定会让他交待什么就交待什么。
而恰好宋亮想让允熥看到他的才干,所以吩咐士兵暂且不要将高景德带走,在高家的宅院挑选了一个地方要亲自审问高景德。
可宋青书劝道:“今明兄,陛下只是让咱们前来抄检高家,并未让咱们前来审问高景德,也并未让咱们去抓拿其它的案犯,咱们还是将人犯交给广州警察总署或者广東按察使司,回去向陛下复命。”
宋青书当然明白宋亮在想什么,但是允熥并未让他们在得到高家参与两个大案的证据后顺带审问高家的人,更加没有让他们去抓拿其他的案犯,他们还是不要越权的好。
但是宋亮执意要审问高景德。他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办这样的案子?陛下又不是经常离开京城,更加不会经常委派他去做什么事情,在他三十岁之前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必须要紧紧把握住。宋青书也不好阻止,只能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