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关夏烟,这柴房临时的被人用木头扎了一个栅栏出来,夏烟在栅栏之内,隔着栅栏拽着圆嗔的手之后,唯恐自己抓不紧他,另一只手又揪住了他的僧袍。
圆嗔从没被人这么大胆的碰触过,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想退后,无奈手和衣袍的边角都被夏烟死死拽着,“阿弥陀佛,女施主有话说就是了。”他垂下了头,借以掩饰他脸上晕开的红。好在这里光线不好,圆嗔只能这么想,他的心跳的很厉害,一会又要回去念上十七八遍的心经了。
夏烟是看不上小和尚这样的举动,完全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是好骗,她想着自己还要依靠他跑出去,就只能耐着性子,“小师傅一直躲着我,我就只能抓住你了,不然你丢下东西就又要跑了。”
“不跑,不跑。”圆嗔见夏烟眼底含嗔,她生的很漂亮,不然当年也没有燕京第一美人的名号,虽然这名号多半带着一点别人拍忠义侯马屁的嫌疑,但是若是夏烟没那个底子,别人的牛皮也吹不起来。她娇生惯养的,脸上的伤养好了之后,就又恢复了水嫩,而且这些日子她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人又落魄,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弱不胜衣的娇弱劲头,再加上她刻意,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得圆嗔心底更是纷乱。
他不住在心底默念佛号。
“你总是说故事给我听,今日我就说说我的故事给你听。”夏烟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难道你这样也要转身就走吗?”
“不不不。”圆嗔忙摇了摇头,“小僧不走。小僧洗耳恭听。”夏烟听他唠唠叨叨的听了那么多日子,如今夏烟要将她的事情说给自己听,圆嗔哪里还有避开的念头。
虽然直觉上,他与这女施主走的这般近不太好,但是他还挺喜欢这感觉的。心会跳的很乱,可是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他盘膝在柴房栅栏的外面,夏烟松开了他的手,但是却没松开拽着他的衣袍,就挨着栏杆坐在了栅栏的里面。
这几天圆嗔不在,她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故事,借以欺骗圆嗔。她以前也是看过不少话本的,搜刮了肚肠,东拼西凑了一个听起来蛮悲惨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当然是她,原本她是宫里的妃子但是被人陷害,又被陛下误会,如今已经贬成了宫女,秦锦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陷害她的恶毒女人。她的东西都被秦锦抢走了,还将她关在这里等死,如果不是遇到了圆嗔,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
圆嗔本就是在寺庙长大的,有着一颗慈悲心,但是涉世甚少,他与外界的接触也不过就是跟随师傅师叔们下山行医的那点可怜的经验,哪里能分辨的出夏烟嘴里的故事是真是假,即便夏烟的故事编造的也不咋地,漏洞百出,但是欺骗一个圆嗔还是绰绰有余的。
圆嗔听完之后,一脸的讶异,他见过秦锦几次,只是远远的看过,只觉得泰和郡主人很漂亮,又高贵,还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就和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一样,哪里会知道她的心肠是这样的恶毒。
夏烟被人丢在这里不管死活是他亲眼所见,在圆嗔的心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又听闻夏烟是被人陷害的,被陛下舍弃在这里等死的,所以他就更加的同情夏烟,再加上他原本就对夏烟存有好感,这一段故事听下来,他连细想都不去细想。
“那小僧能帮你什么?”圆嗔红着眼圈脱口问出。
“小师傅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夏烟心底一喜,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准备继续哄骗他呢,却没想到这小和尚竟是如此的单纯,被她那一个故事就给忽悠了。
“愿意。”圆嗔用力的一点头。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他杀身取义,能救了这可怜的姑娘一命,那也是值得的。圆嗔是真的很单纯。
“那你带我出山好不好?”夏烟忙可怜兮兮的看着圆嗔,“我想回家?他们都不管我死活了,放任我自生自灭,现在我被你治好了伤又救了一条命回来,若是他们想起我来,还是会朝下下毒手的。小师傅,求求你,既然你已经救过我一次,就再救我一次,你带着我出山,送我回京城。我家里很有权势,只要我平安回去,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好!”圆嗔竟是想都不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夏烟大喜过望,一激动从栅栏里面将手伸了出去,“小师傅,你真好!”她的眼眶有点发红,毕竟这么多天,她从云端跌落尘埃,经受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心头,在她最最危难的时候,平日里她当成心腹的宫中太监与宫女没有一个伸头帮她的,倒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和尚屡屡对她伸出援手。
圆嗔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去握住了夏烟朝他探过来的手,这一握,圆嗔的心头大震,只觉得自己握住的手绵软细腻,柔若无物,他都不敢用力了,生怕自己一用力,会将她捏碎一样。
“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夏烟急切的问道。
“今天晚上吧。”圆嗔想了想说到,“我还要去禀明师傅。”
“不能和你师傅说啊!”夏烟一听急的不得了,连声说到,“如果你师傅知道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可是救人乃是善举。”圆嗔不解,“师傅总是教我要济世救人,弘扬佛法。为何不能禀明师傅?”
夏烟……没见过这么蠢的小和尚,“总之你不能和你师傅说,这算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她耐着性子求道,“我怕知道的人越多,牵连的人就越多,你冒险救我已经是难为你了,若是再将养你教你的师傅也一并牵连了,那就真的不好了。你说对不对?”
夏烟这么一说,圆嗔也有点发怵,对啊,他从小被师傅收养在寺庙之中,师傅对他亲如父子,若是他将师傅连累了,那就真的对不起师傅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
“小僧明白了。”圆嗔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总要带着点东西路上吃吧。”
“恩。”夏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松开了牵着圆嗔衣角的手,依依不舍的看着圆嗔走出了柴房。
翌日,前来例行查看的太监打开柴房的门,就赫然发现栅栏上的铁锁链已经被人砸断,栅栏里面空无一人。那太监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出去叫人。
夏烟都已经成那样子了,这里还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她放走?
大家一合计,怎么办?是报还是不报?
竟是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一个准主意出来。
依照萧呈言的喜怒无常的程度和平日里的表现,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要完蛋,肯定会被活活打死……想起几天前雨中那些被当众杀死的宫女太监,大家的心底都是一阵阵的寒。
算了,既然横竖都要命,不如大家一起跑。
这感业寺里的守卫不若宫里那么森严,御林军们只管负责陛下太后还有郡主和小皇子的安全,又没人专门管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少了人也没那么快就发现。跑还存着一点点的生机,留下就肯定是死了。
所以大家这么一想,一拍即合,这四个负责看守夏烟的太监和宫女也一并跑走了。
等萧呈言知道夏烟失踪,看守她的太监宫女也一起不见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萧呈言勃然大怒,砸了一通东西就将御林军派出去找人。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人?外面山林又大,人一走散,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陛下息怒。”秦锦自是想的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陛下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等日后咱们能回京了,难道还能跑的了忠义侯府吗?”一个夏烟在她的眼底顶多就是一个闹的不消停的跳蚤而已,虽然被她闹的挺烦的,但是顶多就是被咬上一两口,无伤大雅。
夏烟真是个没脑子的,真以为自己就能跑去哪里?秦锦算准了夏烟从小娇生惯养的,左右她也过不了身无分文的日子,总是还要和忠义侯府接触的,但是夏旸却不是没脑子的人,只要夏烟一回忠义侯府,必定会被夏旸拿住,随后送回来。
横竖她会被送回来,何必自己去找呢?
秦锦这么说只是为了将祸水东引。窝藏逃妃也是重罪,当年花影的事情被忠义侯府小题大做,难道今日她就不能借着夏烟这件事情也朝忠义侯府发难吗?
“长宁说的是!”提到忠义侯府,萧呈言也是一肚子的怒火,骁骑营呢?骁骑营也是用作京畿防卫的,可是京城被打成那个样子,骁骑营和他夏旸的影子都不见,这笔帐还没算,就又出了逃妃的事情!等他回京,两罪并下,夏旸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夏旸这几天真是度日如年,派出去刺杀萧呈言的人屡屡失败,竟然还有一次是败在了秦锦手里,这叫他真的哭笑不得。
在他的印象之中,秦锦就是那种娇滴滴的,油瓶子倒了都不会给个眼睛看的标准皇家姑娘,哪里想到她竟然也能将御林军指挥的如此之好,他究竟错过了秦锦多少?
自那次路上的刺杀失败之后,他手下的死士又有几次刺杀,是在寺庙之中的,但是每次都没能成功,均是出师未捷,这几次倒不是因为秦锦了,而是好像有一股他看不到的势力在背后阻挠一样。
这叫夏旸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何方的势力居然在暗中保护萧呈言?他不是没想过可能是靖国公府的人,毕竟秦锦就是和萧呈言在一起,保护好萧呈言便是保护了秦锦,但是又觉得不像,靖国公府之中的人如今各自分散天南海北的,这股势力从谋划到行动都不是一般人能指挥的了的,行动之隐蔽,迅速,就连他手下训练有素的死士都难以抵挡。
这是让夏旸最最闹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