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被董阡陌说愣了,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问:“你到底是不是董阡陌?”
董阡陌抿唇一笑,却是将头摇一摇:“这事儿太大了,我一个小女子不敢说,您还是问我父亲吧。”
对方彻底无语,这丫头简直滑不留手,令人无从下手。她连自眼皮上方挥过的铁鞭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她不敢说的?何况她说的已经够多了。
可她偏偏就是不说,她到底是不是董阡陌!
那男人只好再去问董太师:“她是不是四小姐董阡陌?是不是世子要娶的人?”
董太师依然犹豫:“她……”
看眼下这情形,王府根本是找上门兴师问罪的,不拿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一则董府拗不过王府,二则李周渔从旁虎视眈眈,看来交人是得交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个女儿把哪一个交出去。
这两个女儿在董太师心中,不用说是董仙佩的分量更重,那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不知道交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仙佩她可是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娇娇小姐。
还有四女儿董阡陌,今日的表现一次次令他刮目相看,更加让他疑惑,这真是我董三辩的女儿吗,是那个被我忽视了很多年的女儿吗?
不管交哪个女儿出去,他都要照顾到老夫人的想法,若是老夫人实在舍不得仙佩,那只好将真的董阡陌交出去了。至于李周渔那边,只好事后再编个理由,向他解释为什么这姐妹俩,姐姐变妹妹,妹妹变姐姐。
董太师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交出任何一个。
老夫人想用软和话再探一探,看有无转圜的余地,勉强摆个和善的笑脸出来,跟王府的人商量:“世子的病固然来得蹊跷,我们也理解你们的心情,也和你们一般着急,可这完全不干我孙女儿的事哇。她一个小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董府后院绣绣花浇浇花,她怎么可能害得着世子?”
王府的人坚持说:“不管是不是她,先跟我们走一趟再说。世子临昏迷之前,手握着写有四小姐董阡陌姓名的庚帖,强撑着说完,一定要找到她,否则世子他就会一睡不醒!”
“世子昏迷前可能已意识不清了,可能他拿错了庚帖,可能他想拿别的书信,又或者他只是病糊涂了。”董太师跟他们讲理,“你们为世子担忧无可厚非,可眼下找个好大夫才是重中之重。我女儿虽然与此事有涉,可她不是大夫,不可能带她去看一眼,世子的病就转瞬好了。”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王府耍鞭子的那个人又一鞭砸下去,正中董太师的书案,造成惊人的破坏。
董太师权掌六部及内阁的诸多要务,每日过他手的奏章有近百份,刚刚那一鞭子将今日的一百份都报销了,漫天满地的雪花纸片乱飞,省了董太师一一细读的麻烦,这倒不坏。可是董太师用了多年的笔架、砚台、笔洗等物也碎了一地,令他勃然变色。
董太师怒道:“尔等欺人太甚,本阁好言相劝,好生同尔等辩理,尔等竟如此目无王法,胡作非为!”
王府中人的另一人道:“如果讲理有用,能让我们世子醒过来,我们也愿意和太师好好谈谈。一开始,我们也不信此事和你家四小姐有关,遍请名医,太医院,一品堂,能请的都请去了,却连半分头绪都没找到。看来真如世子所言,不将董阡陌扣起来,问清她对我们世子做了什么,世子就难以醒过来了!”
老夫人提醒他们:“我孙女根本没见过世子,媒人也只送过一次帖子,我孙女能对世子做什么?”
李周渔也道:“豫章王府守卫密不透风,董家小姐既没见过世子,又怎么做出对世子不利的事,你们是否追查错了方向?”
王府中人道:“是对是错,先带回王府查问查问再说!我家世子一病,带来的种种损失和严重后果,我不说大人也知道,何不协助我们拿下董四小姐,一查究竟?你一定知道哪一个是董阡陌吧?”
李周渔沉默。
老夫人见再也没有商谈的可能,心中着实作难,如果单纯只为抓个人,安个罪名,那老夫人可能不会那么难于选择。十有八九,她会把真董阡陌交出去。
可现在还关系到世子选妃一事,王府的来人,甚至把董阡陌称为“未过门的世子妃”,这是一个多大的诱惑!
万一世子没事了,万一过两日就醒过来好转了,到时候董阡陌照料有功,可能还会令世子一见倾心,心存感激,然后迎娶她过门……戏台上的很多桥段里不是都有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可是,万一世子真有个不测,被捉走的董阡陌就会首当其冲,成为整个豫章王府用来出气的对象!
这么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董阡陌,未来的世子妃,该让她老人家的哪个孙女去扮演,是把真的送给他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给他们一个假的董阡陌?
老夫人为难,董太师也为难,连知道谁是真正董阡陌的李周渔也不说话。
最后,王府的人索性抖了一捆金丝绳出来,冷笑道:“不叫太师为难了,我等就把你两个女儿都带走,查清楚了再还你一个。”
众人皱眉,心头仍在挣扎权衡,恰在此时,却听汤姨娘喊了一声,“慢!容贱妾劝一劝四小姐,让她跟你们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汤姨娘身上,只见她慢慢从最下手的一张花梨木椅中站起,克制着自己的双腿不抖,一步一步朝着老夫人身后,仍坐在地上没起来的董仙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