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平时,周廷儒还会装一下,什么“众同僚请回,本官不收礼物,倘若有事可上折子或者来内阁求见”等地。有路子的老早就进了周府等候,门外这群全是没有路子,也没有多少钱财的土鳖,周廷儒得摆出两袖清风的架势。
今天有急事,看到官员们围了上来,周廷儒在轿子里面跺了跺脚,命令轿夫不要停轿,直接抬进了府内。大门外的官员们也不禁面面相觑,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周首辅一反常态了呢。
却说周廷儒回到府中,也不理会围上来行礼的下人们,直接就往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管家周善昌说道:“速传周八田来书房回话。”
管家依言而去,很快便找到了周八田。这货此时却在装伤,虽然挨了两顿揍,又挨了三十军棍,回来的路上十来天,伤势差不多全好了。为了引起老爷的怒火,便故意在身上缠满了绑带,裹得和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时不时哼两声。
管家周善昌便对着周八田开口说道:“老爷回府了,速去书房回话。”
周八田虽然为人霸道,人送外号周霸天,却也是个不乏小聪明的人物。看着管家的脸色很差,心知事情不好了。也顾不上装伤了,爬了起来,轻飘飘一张银票送入了管家的袖子。周善昌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开口说道:“这事办砸了,老爷很生气,小心回话。”
周八田此时才知道事情大条了,不是毛文龙上杆子求着来巴结自家老爷,而是自家老爷急着结交毛文龙。倘若老爷知道事情是因为自己而办砸,不死也会被扒下一层皮。
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等管家转身出去后,便招呼了其它五人一起,各自轮着大棒子,相互狠狠的敲了几下,伪造了伤势。至于口供,老早在回来的路上便串通好了。又嘱咐了五人小心说话,便转身小跑着出来,跟上了管家。
周廷儒在书房坐下没多久,管家便带着周八田进来了。周廷儒抬头一看,怎么回事,怎么进来一个浑身裹着绑带,还不时曲着腰咳嗽的病号?这周八田本来应该是身强力壮的啊。却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便开口说道:“说,事情怎么办砸的?”
周府管家和周八田顺着拍桌子的声音跪了下去。管家在一边不做声,周八田却开口回道:“回老爷,这东江毛文龙就是土匪啊。小的刚登上皮岛,水都没喝毛文龙一口,便被这群土匪毒打了一顿。然后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办砸了。”
周廷儒自然不信,毛文龙再是土匪,也不可能无故殴打相府下人。啪的一下在桌子上又是一掌,开口说道:“胡说!毛文龙无缘无故为何要打你!你周霸天的外号,可是阖府皆知!可是你仗势欺人,才坏了本相的好事!”
周八田连忙喊冤:“老爷冤枉啊! 东江乃虎狼之地,小人怎敢在东江放肆!”
说完,周八田撕开了身上的绑带,露出了身上的青色瘀伤,继续开口道:“老爷若是不信,小人可以指天立誓,真的连毛文龙府上的水都没喝一口,便被毒打了一顿啊。”(这话倒是真的,确实没喝水,只是吃了白食,砸了酒楼。)
看到周八田身上的伤势,又听到其指天立誓,周廷儒不由的相信了三分,继续开口道:“到底是何情形,还不一一说来。”
身为周廷儒身边的下人,周八田多少知道点袁崇焕弹劾毛文龙之事,于是周八田俯下了身子,开口说道:“回老爷,小人等登岛后,便向岛上守军表明了身份,说明受老爷所派,前来求见毛总兵。谁知道旁边突然冲出来十来个建奴模样的汉子,不由分说的围着小人们便是一顿狠揍。小人唯恐误了老爷的大事,从头到尾都没敢反抗。后来好不容易见到了毛文龙,那厮一听小的是老爷派去商量海盐的,便开口骂了老爷一通,然后着人拿下小的众人,各打了三十军棍,赶出了皮岛。”
打狗欺主,这毛文龙确实过分,周廷儒咬牙切齿的问道:“这老贼说了什么话语?从实说来!”
周八田装作害怕的样子,回道:“都是辱骂老爷的话语,小人不敢说。”
周廷儒又是一拍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说来!”
周八田便开口道:“回老爷,老贼他说:‘这周廷儒不过是黄口小儿,仗着溜须拍马才爬上了相位,却想从老夫嘴里抢食?叫他回去撒泡尿自己照照。’”
周廷儒前面已经信了三分,听到周八田提到皮岛上有建奴,便信了八分。这老贼果然投了建奴,仗着有建奴撑腰,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一把把书桌上面的器物推到了地上,走了出来,狠狠的一脚便踢在了周八田身上,牙咬切齿的说道:“老贼,本相和你不共戴天!”
虽然挨了重重的一脚,周八田心里却十分开心,这一关,总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