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兰,你若不签字画押,可怜的保证是你。”
“呵呵呵,你就不怕我叫人来,把你是绣花大盗的事情嚷嚷出去。”公孙大娘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这是大牢密室,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到,谁来救你?谁肯信你?”说完金九龄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作为王府的总管,守着那么多金银珠宝,声威赫赫,他可以接着喝一流的酒,穿一流的衣裳,爱一流的美人。
“我信——”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
“陆小凤!”金九龄抬头一看大惊失色,陆小凤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蜀中了吗?我接到飞鸽传书了!对!你去蜀中了!”
陆小凤一直跟着金九龄,他刚刚取蛇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公孙兰身上,根本没发现陆小凤尾随他进来,在石门关上的一瞬间犹如壁虎游墙,爬上密室顶部,紧紧吸附在上面。
“是啊,鲁行的确给你飞鸽传书了,可信上的内容就是我自己写的,别说去蜀中,就是去南海也去的。”陆小凤跳下来,整了整道:“公孙大娘也是一流的美人,你怎么不怜香惜玉呢?”
金九龄快速退到公孙大娘身边,伸手扼住她的咽喉,厉声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陆小凤你最怜香惜玉,不会看着这么一位美人香消玉殒吧。”
陆小凤停下脚步,深深叹息,疑惑问道:“我不明白,金九龄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总捕头,为什么还有假扮绣花大盗?”
“你懂什么,我做了三十年的捕头,见过无数飞贼大盗,可他们实在太蠢了,自以为作案手法巧妙无双,我却一眼看破。瞧瞧,这多无趣,所以我要做一桩大案,一桩无人能破的大案,让世人瞧瞧这世上还是有天才的!啊哈哈哈哈!”金九龄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理由,果然对得起反派的身份。话多,脑残,主动撩拨主角,死了活该。
“就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你居然刺瞎了几十个人的眼睛?”
“那些人有眼无珠,瞎了就瞎了吧。”金九龄毫不在意。
“可惜,你的布局再完美还是被我戳破了。”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破的,我自己以为□□无缝,替罪羊都找好了,还是公孙兰这样罪大恶极臭名昭著的女人。”金九龄想问个明白,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金九龄,你的确是个聪明人,线索虚虚实实指向红鞋子,都是我亲自查出来的结果,比任何人直接告诉我答案都更让我相信。你选的替罪羊也很好,公孙兰杀/人无数,再多绣几十个瞎子似乎也顺理成章,更何况她是女人,更像是伪装大汉绣花。”陆小凤称赞金九龄的布局,果然是有多年破案经验的总捕头,每步棋都走的恰到好处。
“可你还是看破了。”金九龄冷冷道。
“是啊,恰到好处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在王府酒窖的时候你提醒了我,你可是有三十年破案经验的老捕头啊,密室偷窃案不知破获多少,怎么会没发现其中的猫腻。王府府库的确是铜墙铁壁,可送进去的珠宝不会有人怀疑。珠宝在前面查验过后会贴上封条送入府库,那样的的箱子金银珠宝能装,人也能装。金银珠宝都重,换人进去,抬箱子的守卫也不会发现问题。我看过那些珠宝箱子,上面有细小的孔洞,刚好够人的手指穿过去,那是什么?是不是在里面不能呼吸,用手指戳出来出气的洞?出来就更简单了,人们防卫府库犹如铜墙铁壁,可府库里面全无设防,从上面挖开铁板对武功高强的你来说易如反掌。然后你接手做了王府总管,从酒窖里运酒出去,总比从府库里运银子容易得多。你还把江轻霞扯了进来,用江轻霞能接触江重威,接触府库钥匙做障眼法,当真是聪明。可是做了三十年捕头的你,心细如尘,你会不检查那些箱子?你居然没有检查出来?我是不信的。”
“就因为这个,也许我一时没想到呢。”金九龄不服,只这个小小的破绽居然让自己功亏一篑。
“更大的破绽就是你为我挡毒/烟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什么不对?是我救了你!”金九龄不服,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设计。
“是啊,你救了我,我应该感激的。可你的反应也太快了,在我打开盒子的瞬间就掀翻盒子,挡在我面前。你怎么知道里面是毒/烟,万一是暗器呢,万一什么都不是呢。两人查案没有谁保护谁的说法,金九龄你如此热心,反而让我疑惑你是不是想中毒,趁机避免什么、错过什么?比如让我一人面对红鞋子?”
“好,好,好,果然是陆小凤,聪明绝顶,心思细腻,一流的好。可惜,要与我这个臭名昭著的绣花大盗死在一块儿了。”金九龄扭曲一张脸,愤恨不平道。
“金九龄束手就擒吧,咱们老朋友一场,我不会折辱你。”
“你能容我活着出去吗?”金九龄冷笑,“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金九龄瞬间发力想先掐死公孙兰,公孙兰素手一扬,一把毒砂就直奔金九龄面容而来。
金九龄连连后退,惊诧道:“不可能,你不能动。”
公孙兰从石床上飘起,站在陆小凤身边,好整以暇道:“是,我是被点了穴道又喂了药,连我最怕的蛇都不能避让。可那是刚刚,陆小凤不是来了吗?”
陆小凤趁机为公孙大娘解开了穴道!他居然没有发现,金九龄脸色更黑了。
“金九龄,你我武功相当,我还有公孙大娘助阵,你赢不了的,束手就擒吧!”陆小凤再次劝道。
“赢不赢打过才知道!”金九龄沉声道,做好攻击准备,随时暴起发难。
两人犹如上弦的弓箭,飞速交手又飞速退开,密室空间有限,两人偶有腾挪,发挥不开,谁也奈何不了谁。
“江湖规矩,我们比一场,你赢了我放你离开,你输了,与我去衙门自首。”陆小凤抓着金九龄的脖子道。
“可以。”金九龄也扼着陆小凤的咽喉,在这么小的空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眼神交汇,同时放手。
金九龄在密室门边的格子上按下几块砖,石室就开了,阳光照进阴暗的石室。两人谁也不放心谁,让公孙大娘先走,两人随后并肩走出了密室,一场江湖决斗就在眼前,生死寄托于各自武功。
迎着亮眼的日光走到石室外,陆小凤和金九龄才发现他们没有决斗的可能了。
四面全是弓/弩手,箭在弦上,只要他们敢动弹,立即被射成刺猬,手脚都中箭委顿在地上的公孙兰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陆小凤理直气壮的举起手,大喝道:“误会,误会,别放箭,我是陆小凤,不是绣花大盗。”
“自然不会,陆小凤义薄云天揭破金九龄为绣花大盗,破获多起要案,是朝廷的朋友,公门岂会善恶不分。”严立德从人群中走出,持弩的护卫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严兄?”陆小凤惊喜唤道。
“是我。”严立德颔首示意,道:“陆小凤,过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接下来与你无关。”
“我答应金九龄与他决战……”
“他赢了就放他离开是吗?”严立德表示自己不是聋子,就站在密室外,自然都听见了,“可惜现在不是你做主了。金九龄杀/人盗宝,触犯朝廷法律,不是你说放就放的。”
这话有理有据,还有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的强/弓/劲/弩做注解,陆小凤无法反驳。陆小凤对金九龄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默默走到一旁。
金九龄也双手高举,慢慢走到严立德身前,让带着镣铐的官差近身。就在他走近严立德,长刀还未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刻,金九龄突然动了!
严立德作为珠光宝气阁的少阁主,出名的是他敛财的手段,他的武功高不高,没人知道。江湖上最有名的事情就是严立德接住了西门吹雪一剑,可金九龄清楚,那不过是背后突袭,出其不意罢了。金九龄自信能抓住严立德做人质,这些弓/弩手绝不敢动,对朝廷公门的手段,金九龄更清楚。
柿子捡软的捏,严立德从未扮猪吃老虎,奈何世人眼瞎,总以为他是那颗软柿子。严立德瞬间抽出腰间软剑,斜斜一挥,又快又准又狠,金九龄瞬间倒在地上哀嚎,左手捂住眼睛,眼睛里有血渗出。右手呢?他的右手已经被严立德削断了,旁边还散落这绣花针。金九龄也是敬业,扮演绣花大盗就随身带着绣花针,当做暗器袭击严立德。
陆小凤转头叹息,金九龄咎由自取,可毕竟是他的朋友,如何忍心看他落得如此下场。
严立德挥手,身后的护卫官差犹如饿虎扑食,把公孙兰和金九龄抓起来,再次投入牢房,这回不会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护卫离开,才让隐藏在人群最后的朱厚照露出面容,陆小凤看了看严立德,又看了看朱厚照,长叹一声道:“我在严兄眼中就是个傻子吧?”
“不仅不是傻子,还是个聪明蛋。”
“我不聪明,我若是聪明就知道一切都在严兄掌控之中,我何必多事。”陆小凤自嘲,他一直怀疑严立德心怀不轨,到现在他明白了。严立德是朝廷中人,想法天然就与江湖人不同,他以为严立德要从中谋利,事实上严立德只要把金九龄往衙门一送,就是天然的政绩,利益已经在那里了。
严立德笑笑不说话,只道:“陆小凤,还记得我给你的预言吗?你会在朋友的帮助下查出自己的朋友是真凶。”
陆小凤顿了顿,真是个恶毒的诅咒的,对于一个爱好是交朋友的人来说。“严兄想必无暇去蜀中,陆小凤先走一步。”
惹不起躲得起,陆小凤立即离开。
朱厚照一直保持沉默的美德,等陆小凤离开之后才问:“你又逗他做什么,你不是最欣赏陆小凤吗?”
“是啊,所以我在磨练他啊。”爱他就要虐他,没做过后妈的朱厚照不懂。
“江湖人都是这么奇怪的么?金九龄居然为了那样可笑的理由做下大案。”朱厚照表示不理解。
严立德哈哈大笑,朱厚照鼓起腮帮子一脸茫然的样子真是蠢萌蠢萌的,好想捏一捏啊!可惜这是太子,严立德阻止自己罪/恶的双手,笑着解释道:“表弟啊,你还真是天真,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说别的案子,只说陆小凤经手的大通钱庄假银票案他就没查出来,铁鞋大盗死而复生一案发生时,他也在花家,依旧没查出真凶。说什么盗贼犯人无趣愚蠢,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目的依旧在钱权二字。”
“金九龄不是一流的美酒不喝,不是一流的衣服不穿,不是一流的马车不坐,不是一流的美人不爱,这些一流都是钱堆起来的。他是公门中人,俸禄能有多少,不过精通相马和鉴别古董,盛世太平,有多少名马每天排着队给他相看,有多少古董商人不信自家供奉,非要请他来鉴别。金九龄如何维持奢侈生活,江轻霞杀/人越货为其敛财,都不够他挥霍,这才有了绣花大盗做下的六七十件案子。”
“再说权势,金九龄在六扇门中做了三十年捕头,于朝廷而言依旧是协理江湖门派的边缘部门,六部五寺,内阁中枢,他哪里沾边。别看金九龄处处以江湖人自居,与江湖人士称兄道弟,可他骨子里还是想向上爬,还是个官吏。所以他刺瞎了江重威,在盗宝之后他又何必须要重伤江重威,不过是为了江重威屁股底下总管的位置罢了。平南王让他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江湖也不是太平地。”朱厚照感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间没有桃花源。”严立德叹息。
“平南王府的明珠在公孙兰的老巢找到了,自然要还给王爷,其他东西都被金九龄或当或卖,找不齐全了,还有许多苦主当场就被杀了,这些人的财产找不到后人继承,也只能收归国库。”严立德解释道,想必太子殿下朱厚照对此更有兴趣。
果然,朱厚照自请清点财物,他作为一国太子,生活却以朴素端庄为主,他的父皇可是出了名的节俭,这次游历江湖,让朱厚照见识了什么叫富贵奢华。他现在还不知富贵是给别人看到,舒服才是自己享受的。但是喜欢金银、享受的性子已经开始显现,银子自然要搂到自家怀里才放心。
朱厚德本以为自己能发一笔大财,没想到清点出的金银和金九龄劫掠盗窃的数目差距甚远,若不是清楚严立德看不上这些不义之财,朱厚照都要以为是他搬空了贼窝。
“少爷,这事透着诡异,还是请严大人来处理吧。”刘瑾躬身进谏,江湖手段诡秘,刘瑾不能让太子涉险。
严立德知道了这事儿,口中喃喃道:“公孙兰,金九龄,九,阿九,宫九……平南王府,世子,叶孤城,紫禁之巅……真是有趣的事情,谁的伏笔埋得这么久?日后有对手,也不寂寞了。”
朱厚照看着原属于自己的银子空了一半,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没等朱厚照大发雷霆,发誓追回财物,京中就快马送来了陛下旨意。
“帝有恙,召太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