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寯藻听了皇帝模棱两可的前言,再加上后面一个杨三,大体算是摸清了皇帝的脉门,但用汉臣,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微微耸了耸肩,这位祁宫保祁老大人,就把话头递给了老二穆荫。
“陛下,这杨三是个能打的,川西剿朵康他打的不错,但是。先皇有谕旨,此人革职永不叙用,这次打岳州虽说他立了小功,但也违背了先皇谕旨,加上云南杨士勤失却滇铜一事。功过相抵,也该斥责他一下的。”
先皇谕旨,就是座搬不动的大山,就是这杨老三再能打!再有用!有了那道旨意,也没有他的出头之日,打岳州。不是还没打下来吗?即使打下来,也是一个功过相抵的局面。
“穆荫,那你如何看待云南杨家呢?”
所谓先入为主,有了当年道光帝的指点,加上赛尚阿的汇报,如今在四色棍心里。这杨老三可比曾涤生有用的多,曾涤生一个书生带兵,能打出什么局面来?
失了岳州,长毛贼的兵锋直指湖北省府武昌,广西、湖南已经乱了一趟了,再乱湖北,这长毛贼还能不能剿灭都是个问题。
在广西的时候。折子里的长毛贼连猫带狗只有三五万;到了湖南,一下就变成了十三五万;再让他们如湖北,再变二十、三十,还是三五十万?
岳州丢了,一千万斤滇铜也丢了,长毛贼已经有了再次发迹的势头,再不派个狠人去煞煞长毛贼的威风,这大清的颜面就没了。
广西,朝廷用兵十数万;湖南,朝廷用兵也是八九万;湖北。可用之兵四色棍也数了数,没有饷银,怕是七八万也难呐!
曾涤生此人,四色棍本就不喜欢,自己即位伊始。这个卖嘴的玩意儿,就指桑骂槐的哗众取宠,什么沉疴?什么废弛?什么刚愎自用?自己即位的时候,屁事都没做过,他就巴巴的骂起来了,相对于给了自己许多好处的杨三哥,曾涤生可不是个好人选。
曾涤生都能用,这杨三哥为啥不能用呢?穆荫拿着先皇说事儿,四色棍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虽说是新帝,但再怎么说也即位二年了,一动就是先帝如何如何,先皇如何如何,他不是皇帝啊?
“杨家在朝廷危难之时,要解铜三千万斤自然是好的!”
皇帝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他语中的不快穆荫也听得出来,看来皇帝是要铁了心的重用杨三了,先帝与新皇,还是新皇更实在一些,这事儿算起来,也不是什么祖宗成法,新帝要重用个人,还是有这份能力的。
穆荫接话受挫,祁寯藻越发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但用杨三,除了先帝的旨意,还有一件事儿,却是难办,当年林元抚的折子,他祁寯藻也看过,五省兵权呐!
若是许个总兵、提督的官职,再被杨三给拒绝了,那朝廷的颜面何存?看皇帝的架势,真是要重用杨三了,万一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时头脑发热真的许出了五省兵权,以后想收回来就难了。
“陛下,这杨三狂悖、莽撞,当年林元抚的折子之中,提及这杨三的狂悖之言,无五省之兵权绝不出山,这事儿……”
狂生、狂士,或许有大才,但一个狂悖的莽夫,还是商贾出身的狂悖莽夫,就不怎么讨喜了,能做军机首辅,祁寯藻也是个读书人之中的油子,博闻强识自然不在话下,作为读书人,他自然看不起莽夫和商贾,而且当年他连科尔沁郡王,都敢往死里打,让他领军,也是个好大的麻烦。
大清的战场,也就是个官场,里面扯皮的事情多了去了,杨三傻子之名,有段时间可是名震京师的,万一遇上不顺心的事儿,他随意打杀前线的将领又怎么办?
虽说是汉员,祁寯藻可以支持稳重的曾涤生,但绝不会支持悖乱、莽撞,随心行事的杨三。
“先帝宾天之前,曾对朕提及忠勇杨家将,如今正值国难之时,杨家解铜三千万斤,虽说第一批不怎么顺利,但那边恐怕也在咬着牙关力挺朝廷,杨家之忠,自不待言,杨家之勇,诸位臣工也都看过了,自剿长毛开始,又有哪一个敢如此搏命血战?
不用杨三,对不起先帝对朕的嘱托!不用杨三,对不起云南杨家的拳拳报国之心!
五省兵权又如何?曾涤生朕都能用,这杨三就不能用了?”
穆荫拿着先帝做文章,四色棍也是一样,这话一说穆荫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下来,而最后说到曾涤生,祁寯藻的面色,却紧张了起来,这新帝是在威胁军机啊!
虽说相权皇权之争,已经没了,但军机对皇权还是有一定制约作用的,这位新帝的岁数虽轻,但制衡的手段却玩的精妙老道,这杜夫子都教了新帝些什么东西啊?
事情就摆在面前,用杨三皆大欢喜,不用杨三咸丰帝也可以找个由头,罢了曾涤生,用曾涤生是老成之谋,曾涤生教条,是个忠君爱国的。
用杨三却是实打实的激进之举,杨三跋扈而狂悖,虽说脑子不灵,但这样的人为祸的害处更大,他的心里没有规矩这两个字,只会率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