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打乱了他精心部署的所有计划——士兵也只是凡夫俗子,一场大雨,让他们全部的意志都被打散了。
加上杜宇用兵的能力,远远超出他的估计,一败涂地,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此时,身后只跟着几名残兵败将。
阳城,从此必将成为过去。
他呆呆地眺望阳城的方向,尽管大雨中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却心胆俱裂——自己少时出征,战功赫赫,也算是大夏的功臣,却为了登上王位,用尽手段,甚至不惜害死老父亲。
只是没想到,这王位不好座。
刚一登基便是蔓延五年的大旱,五年下来,人心散尽,无法挽回。
他忽然跪在地上,绝望地匍匐在泥泞里。
敖丙等追上去的老臣,呆呆地看着大费王,却作声不得。
天意,这都是天意。
与其说大费王败给了启王子,不如说大费王败给了老天爷。
暴雨,转成了大雨。
大雨,又慢慢变成了小雨。
一场转折性的大战,也终于归于平静。
诸侯国赶来的援军,分别遇上了涂山奉朝和夏后氏率领的大军。但是,刚一短兵相接,便被倾盆大雨所阻止。
一切的纷争,便是源于连年的干旱,既然下雨了,双方士兵就像遇到了大喜事一般,也不等任何人喝止,便各自掉头各奔东西。
诸侯将领们甚至来不及和夏后氏等打个照面,已经随着部下逃之夭夭了。
涂山侯人睁开眼睛时,看到窗外阴沉沉的。
熟悉的阳光早已不见了。
他不知道这是早上还是晚上。
大雨早已停止,微风吹来丝丝凉意,他挣扎着坐起来,却听得一个熟悉到了极点的声音:“启王子,躺着吧,别碰到伤口……”
他几乎惊跳起来,哈哈大笑:“委蛇,是你吗?初蕾在哪里?”
转眼,看到凫风初蕾。
“初蕾……呵……初蕾……”
语不成声,只是傻笑。
委蛇将涂抹完毕的疮药放下,叹道:“启王子,你可能真的是疯了,怎么会想到这样砍自己呢?难道不疼吗?说真的,启王子,我委蛇很少崇拜什么人,现在我都真的有点崇拜你了,一般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儿啊……”
他却死死盯着凫风初蕾,双目灼灼。
“喂,启王子……”
他狡黠一笑:“委蛇,你也别崇拜我了,我这不是把握好了分寸吗?我根本不会砍死自己,无非是装装样子而已……”
委蛇不以为然:“刀刀血肉翻滚,谁敢装这样的样子?”
“不都是皮外伤吗?”
凫风初蕾长叹一声:“对付大费这样的小人,你其实根本用不着这样跟他客气。大不了,跟他真刀真枪厮杀一场!他气数已尽,早已不再是你的对手!”
他双眼几乎要发出光来:“初蕾,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她微微一笑:“你和大费钧台辩论,天下皆知,我怎会不来看看热闹?”
她不是来看热闹,她是来替他掠阵的。
委蛇接口:“只是没想到,我们刚一来,就看到你在高台上要自杀。启王子,你这一刀刀的,别说大费,我们都被你给吓死了……实不相瞒,你最后举起斧头时,我都要冲过来夺你的斧头了……”
他哈哈大笑,声音却十分虚弱:“让委蛇担心,真是对不住得很。不过,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做戏吓唬大费而已,我不会真的自杀的……”
凫风初蕾见他轻描淡写,内心不由得暗叹一声。
要是没有那场大雨,他会怎么收场?
她想象不出来。
涂山侯人察言观色,实话实说:“初蕾,我也不知道!真的,要是不下那场大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一刻,其实我没有想过结果,我也无法想象……”
许多事情,一旦发生了,你就没法想象要是没发生会怎样。
凫风初蕾却笑起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反正这是好事,不是吗?”
他听得这话,几乎又跳起来:“天啊,大雨早就停止了吗?是不是根本没怎么下就停了?干旱还是没有缓解?这样,我岂不是白白流血了?”
委蛇一把按住他:“大雨从昨日晌午下到今天早晨才停止,别说干旱缓解了,估计现在大河小河纵不是满了,也装了不少水了。放心吧启王子,这一季的庄稼,保证能种下去了,大丰收也不是什么笑话了……”
涂山侯人这才稍稍安心。
此时,已是傍晚。
没有夕阳,窗外阴沉沉的。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有零星的小雨继续洒落。
有通报声传来,都是各路人马风闻启王子受伤,赶来探望。
涂山侯人令人全部谢绝,只称自己需要静养。
四周,十分安静,空气,也变得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