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掩饰得虽好,可以陈子明强悍的观察力而论,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其心中的失落,心中自是暗自好笑不已,不过么,倒是没再卖甚关子,淡然地一笑间,便已将一块偌大的馅饼砸在了其头上。
“下官,下官……”
饶是李勣沉稳过人,可乍然一听陈子明居然打算推荐自己为帅,还是不由地傻愣住了,惊喜交加之下,一时间当真不知说啥才是了的。
“李大人莫非不愿为么?”
见得李勣这般模样,陈子明心中的笑意当即便更浓了几分,好在城府足够深,倒也不曾真笑出声来,而是作出了副诧异的样子,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
“啊,不,下官一时失态了,陈大人还请见谅,但消能利社稷之事,下官自不敢辞焉。”
自昨日接到诏书时起,李勣就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将此战的统军大权抓在手中,几乎苦思了一夜都不曾合过眼,可惜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怕是难以跟陈子明相争,而今,听得陈子明有意想让,又哪有不乐意之理。
“李大人精忠报国之心,陈某感佩不已,今,陈某身负南粮北调之重责,于此战之方略上,却恐难腾得出手来,只能烦劳李大人多多费心了,待得李大人有了大体之章程后,你我再行合议一番,以策万全,如此可好?”
既是不打算挂帅出征,陈子明自是不愿去插手军略一事,这便慎重其事地将麻烦事儿全都丢给了李勣去操心。
“下官自当尽力。”
李勣所求的乃是全功,本就不想让陈子明插手军略之谋算,此际一听陈子明这般决断,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紧着便是一拱手,语出诚恳地应允了陈子明之所托。
“如此甚好,军国大事,不密则危,还请李大人切莫泄了军略之事,且自保密而为,若有所需,某自当从旁配合。”
陈子明今日请李勣前来可不光是要将统军出征之事相托,更多的则是准备挖上个坑,等着长孙无忌去跳,当然了,这么个心思,他却是断然不会告知李勣的,也就只是慎重其事地提出了保密之原则。
“陈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该如何做了,十日内,下官必再来向大人请益。”
李勣虽也算是老宦海了,可毕竟不是七窍玲珑心之辈,又哪能猜得到陈子明心中的弯弯绕,只以为陈子明这番话语浑然出自公心,不疑有它之下,紧着便表了态。
“善,李大人只管放手做了去便是了。”
有了李勣这么个保证,陈子明也自安心得很,笑着鼓励了其一句,便算是就此结束了此番之密议……
事实证明,李勣的保证还是相当靠谱的,这不,仅仅只过了八天的时间,他便已拿出了一整套的调兵及作战计划,尽管只是份粗纲,缺漏处难免,可大体的战略思路却已是体现了出来,就一个字——稳!一如其平日之风格,三路大军平推横扫,齐头并进,谈不上有甚出奇之处,完全就是仗势欺人的打法,依靠着唐军强大的战斗力以及武备方面的绝对优势,稳步清剿各处的高句丽城池。
李勣这么套作战计划不能说不行,在这等局部战役的规模下,以稳为主确实可以充分发挥出唐军战力强悍之优势,至少能保证唐军不会遭受重挫,至于战役之成效么,那可就不好说了,或许能达成收复全辽的战略意图,可也有着再遭困顿坚城之下的危险,当然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唐军的兵力损失都不会太大,恰如其分地反应了李勣本人的带兵风格,可与陈子明的奇正相合之战略思想就明显有着不小的差别,如此一来,双方间就战略计划以及战术部署上难免就出现了些分歧,争执自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
无论陈子明还是李勣,都是朝廷重臣,又都是军中大佬,一举一动素来引人瞩目,如今彼此一起争执,自是更惹来了无穷之关注,哪怕两人间的争执乃是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私下吵,可终归难免有大声之时,于是乎,外头的流言可就不免大起了,哄传得最烈的一个版本便是陈子明与李勣在争夺统军出征的帅印,这么个说法几乎是一夜间便传遍了京师上下,朝野间为之热议连连,二者虽各有拥趸,可从总体来说,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民间,支持陈子明挂帅的明显远多于李勣的支持者,哪怕是在李勣所执掌的兵部里,支持陈子明的呼声也明显比支持李勣的要高上一些。
朝野间的乱议虽烈,然则只要不曾闹上朝堂,那事情便不算大,可在刚转任兵部侍郎的张行成上了一本支持陈子明挂帅出征的奏章之后,这等风波当即便陡然闹大发了去了,这才短短几天时间而已,有关帅位争夺之本章便已是漫天飞舞,雪片般地飞进了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