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兵部对此有何建议?”
在朝十数年来,陈子明虽与李勣时有摩擦,可对其之能力却还是知晓的,此际见其分析与自己的判断基本吻合,也自不以为奇,并未加以点评,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往下追问道。
“回陈大人的话,下官以为此际恐不宜轻启战端,当以调停为主,故,下官提议礼部及早派人前往吐蕃,直叱其非,勒令其及早退兵止戈。”
李勣虽是看到了吐蕃对白兰部用兵的威胁性,但却并不希望在此际出兵反击,没旁的,在李勣看来,吐蕃近年来实力虽有所增强,可较之鼎盛的大唐而言,依旧不过是莽荒小国而已,实不足惧,只要大唐表明了态度,吐蕃怕是没勇气忤逆大唐的决定,再者,大唐如今新君初立,国内局势虽看似平稳,可毕竟处于政权交接之时,终归须得将注意力集中于国中事务,征战之事,能免则免,以防国中生乱。
“若是吐蕃不听劝,趁机增兵一举灭掉白兰部,李尚书可有甚遏制之策么?”
李勣这么个回答明显不合陈子明之意,没旁的,吐蕃人野心勃勃,早有跟大唐争夺西北霸权之心思,若不将其扩张之势扼杀在萌芽状态,后果实是不堪设想了去,要知道前世那个时空里,吐蕃可是跟大唐缠斗了近两百年之久,又岂是好相与的。
“这……”
李勣根本就没考虑到这等可能性,一时间不禁为之语塞不已——倘若面对着的是旁的宰辅,李勣自是无惧,大可畅畅而谈地扯上一通如何调兵震慑吐蕃人之策,可问题是陈子明的军略水平并不比他李勣差,在这等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乱扯,十有八九要被陈子明问得个满头是包,与其到时候狼狈不堪,倒不如干脆闭口来得强。
“陈大人过虑了,吐蕃不过小寇耳,安敢抗拒我大唐之天威哉,遣使调停不成,再作计较也不为迟么。”
陈子明乃是从龙元勋,又是首辅大臣,他这么一冷言逼问之下,边上几名宰辅明显都有些不自在了,只不过反应却各不相同,崔敦礼与于志宁皆是一派目不斜视状地端坐着不动,可殷元却是眉头微皱地开了腔,摆出了副力挺李勣之架势。
“殷大人真以为亡羊之后还能补牢么?”
这月余来,殷元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是恭谦,基本不在朝务上给陈子明找麻烦,可实际上么,暗中却是没少下些小绊子,手法虽隐蔽,然则以陈子明之睿智,其实早就看得个通透,也没指望这厮在尚书省站稳了脚跟之后会跟自己和平相处,只是没想到这厮居然会如此迫不及待地便冒出了头来,还是在这等军国大事上乱发厥词,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大人言重了,殷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崔大人、于大人,您二位怎么看此事?”
殷元对自己的定位其实是心中有数的,说穿了就是一制衡者罢了,若是不能跟陈子明当众扳扳手腕,只怕没过多久,就会彻底失了圣眷,问题是真跟陈子明对上了,殷元的底气又明显不足,没旁的,早年他可是没少跟陈子明当庭对辩,每回都被弄得个灰头土脸不已,这一见陈子明有着要冲自己发飙之迹象,自是不敢独自硬扛,这便转手将崔,于两位同僚都拉扯了进来。
“陈大人,下官以为此事还是须得慎重些方好,今,濮王余孽兀自未曾肃清,朝局当以稳为主,实不宜轻动无名,姑且暂缓处置也自无不可之处。”
崔敦礼乃老于世故之人,这一见殷元明显有着祸水东引之意味,自是不肯上当,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颔首了一下,却愣是啥话都不肯说,倒是于志宁顾忌到平稳之需要,谨慎地出言附和了一番。
“仲谧(于志宁的字)所言甚是,值此微妙时分,一切当须得以稳为上,区区边患耳,实无足道哉。”
于志宁的话音方才刚落,殷元立马便高声应和了一把,与陈子明分庭抗礼之势俨然。
“崔大人可有甚要说的么?”
饶是殷元说得兴起,可陈子明却是根本不为所动,也没急着去反驳其之言论,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其一眼,侧头望向了沉默不语的崔敦礼,语调淡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此事慎重些也好,再议议也就是了。”
崔敦礼从来都是个中立派,这一见今日之议事要起冲突,他自是不愿被卷入其中,又哪肯在此际表明态度,回答的话语么,自也就是敷衍之辞了的。
“陈大人莫非以为当战么?”
崔敦礼这等模棱两可的话语一出,殷元可就来劲了,紧着便出言挤兑了陈子明一句,显然是准备让陈子明好生丢脸上一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