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敷衍着小雪答应她我会好好把握,她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可是我并未把小雪的话往心里去,我读过的那么多书都告诉我一件道理:不劳而获不可取。
小画对我这么多天的失踪耿耿于怀,三番五次地追问我到底去了哪里,但任凭她怎么提及,我都闭口不言。对我而言,靳言已经成为内心深处的秘密,我只敢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把他小心翼翼捧出来,放肆地思念,放肆哭一场,然后红着眼睛睡去,醒来继续面对新的一天。除此之外,我对有关于他的一切缄口不言。
小画把我回来后的种种表现告诉了父亲,父亲一通电话打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让我回家,说要当面教训我。
我默默无言地听着父亲说完,最后在挂上电话之前说了一声“好”。
就这样,时隔大半年,我孤身一人坐上了回家的列车,以无比沉重的心情准备回家迎接那一场来自于父亲的“腥风血雨”。
三个小时的车程,晕车的我吐得七荤八素,一路昏睡无限煎熬,才终于到达了潘家小镇,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潘家小镇位于河谷地带,四面环山,崇岚叠嶂,小溪从山顶绵延而下,汇聚成了我的故乡河——潘家河。村里的老人们说,潘家小镇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也的确,这座小镇虽然不大,但世世代代有不少贤人在这里出生,从这里走出去,甚至还有人一度把生意做到了海外,镇上甚至有不少户人家每年都能够收到自海外远亲寄来的包裹信件。
潘家小镇上因镇上绝大多数人家都姓潘而得名,镇上家家户户人丁兴旺,而且普遍呈男多女少的态势。唯独到了我大伯与父亲这里,却偏偏都生的是女儿,而且都是双胞胎。恰逢我们出生的年代是计划生育最为严苛的时代,所以大伯和父亲虽然都有心再添一个男丁,但却始终无力于政策的限制。
家中没有男丁这一现实,成为大伯与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不过相比于父亲的沉默寡言,大伯则是个果敢开阔之人,早些年凭着自己浅薄的医术开了诊所,后来又通过去专业的医科学校进修等手段获得了专业医师资格证书。在改革开放之后,他把自己的诊所逐渐扩张,因为他医术好人缘好,生意日渐兴隆,逐渐成为镇上首富,前几年仿照城里别墅样式请人设计了一套洋房,这两年刚刚装潢完毕入住进去,一时在镇上风头大盛。
大伯家的两个姐姐潘如琴和潘如棋双双出类拔萃,更令大伯脸上有光。尤其是大姐潘如琴,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路拔尖,初中升高中全校第一,高中时直接保送到H城最好的学校,后来大姐又在毕业后考取了研究生,目前是导师面前最被瞩目和期待的学生,她未来的前途可想而知;二姐潘如棋虽在学业上逊色于大姐,但是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五,在人际关系上也格外擅长,从小到大一直是班上班长或副班长人选,大学里也身兼校团支书一职,小小年纪就入了党,如今正计划在大学毕业后回家考公务员。
相比于大伯家的蒸蒸日上,我家则是一副日渐萧条的景象。常年重病的母亲根本没有劳作的能力,父亲虽为小学老师,但是微薄的薪水根本无法养活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沉重的家庭负担让年逾四十的父亲早早双鬓斑白,看上去竟比保养得宜的大伯要老十来岁。偏偏这样也就罢了,我自小学习成绩就严重偏科,语文英语能拿满分,数理化却常年不及格,导致综合成绩很低,一度被班主任奚落,经常被父亲训斥,觉得有我这样的女儿特别丢脸;小画虽然成绩不如大姐二姐,但是自小舞蹈和画画是她强项,再加上人出落得如花似玉,自小就是镇上的哄人,更是父亲心里最大的安慰。
相比于两位姐姐和妹妹的出色,我过于平庸且不善言谈的个性让我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也承受了不少来自父亲的压力。父亲把他人生的种种不得志都发泄到了我身上,对母亲和妹妹常常和颜悦色,但是一看到我便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这种迥然不同的区别对待让我变得格外敏感,小时候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父亲的“雷区”,被他一顿暴打。
我的后背至今还有父亲当年用竹鞭狠抽后留下的一道疤痕,那是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小画偷偷拿了父亲做零活赚来的100元钱去买了画画所需的颜料,后来被父亲发现后误以为是我偷走了家里的钱,本来就窘迫的父亲顿时暴跳如雷,随手操起手边的竹鞭便把我摁在椅子上狠狠地抽我……
那一段记忆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偶尔梦里还能梦到那日的情形,醒来后心有余悸满脸泪痕。整整近二十分钟狠狠的抽打让我后背鲜血淋漓,后来是住在我家附近的奶奶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之后赶来,拼命把我护在身下,狠狠咒骂了父亲一顿,父亲这才罢休……我记得那一回,父亲扬言要把我打死,说有我这样的女儿让他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