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亲打得奄奄一息,奶奶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昏阙过去。我被大伯接到他家住了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时逢大姐中考完毕在家休息,大伯、伯母、大姐轮流照顾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我的伤痕才渐渐复原,不过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地方依旧留下了疤痕,至今未曾褪去。
因为这件事,大伯甚至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大伯的性格和奶奶一样德高仁厚,父亲对我的区别对待让他们对我报以深深的怜悯和同情,大伯甚至提出过如果父亲嫌弃我、可以让我过继给他、他来抚养我成人的建议,但不知道为何却遭到了父亲的拒绝,为此父亲还对他冷嘲热讽,认为大伯是一个假仁假义之人。
父辈之间的种种嫌隙不是我这个年纪所能理解和体会的,我只是隐隐觉得,大伯家的风光让父亲更加郁郁寡欢,而重病的母亲也让父亲常年焦虑,因而幼小的我成了他发泄的出口。他很多时候并非不喜欢我,只是不讨喜的我太容易成为他情绪的导火索,让他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井喷式爆发。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把父亲当做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我把原因都归咎于自己,尽管偶尔心里也难免委屈。
家乡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镇上大伯家那栋格外醒目的洋房之外,这个小镇二十来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早年新砌的青砖绿瓦房在一年又一年雨水的冲刷中日渐斑驳,曾经焕然一新的小学与初中如今也依然蒙尘看上去年代久远。夕阳西下,小镇被漫天的霞光镀上了一圈金黄色的淡淡光晕,田野里成片成片的稻因无人耕种而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野花,住在山脚下的几户人家的屋顶上炊烟袅袅,夕阳中端详着清澈见底的潘家河以及这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我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不忍心让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破坏了我内心的这一片祥和与宁静。
我在镇上的水泥路上背着包慢慢走着,时不时有认识的街坊邻居和我笑脸盈盈地用家乡话打招呼,因为父亲对我的嫌弃,导致家乡人给我取了个粗俗的外号叫做“蠢婆”,这个外号延续至今。只要我回到老家,总有人会这么唤我,喊着喊着曾经鄙夷耻笑的成分渐渐随着岁月淡去,倒是平添了一份亲切及乡土之情。
前面空旷的马路上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轿车的外形大气而典雅,看上去似曾相识。
我正诧异到底是镇上的谁购买了如此奢华的轿车之时,车门突然大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修长、衣冠楚楚的男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刑风。
他怎么会出现在潘家小镇上?这太奇怪了。
而且,他正笑意盈盈看着我,看上去仿佛是在这里等我一般。我诧异不已,快步走上前去,充满疑惑地望着他,他也望着我,率先对我说了一句:“嗨,小书我们又见面了。”
“刑先生你……?”我问道一半,突然想他不会是故意在这儿等我吧?难道小雪告诉了他我要回家的事情?这么一想,我故意板起了脸,表现出一副非常不悦的模样。
即便我表现得很淡漠,他脸上表情却始终沉静,他缓缓说道:“早就听说过潘家小镇的风景如何宜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别有韵味。”
“你在这里干嘛?”我无礼地问道。
“考察风土民情,最近政府打算在全省范围内大力推进旅游业的发展,所以我四处走走,考察一番,看看有没有适合开发的旅游项目,我觉得这里不错。”刑风笑着说道,理由竟然天衣无缝。
我顿时一愣,心里大为所动。身为潘家小镇的儿女,每一个人都渴望如此风景优美的家乡能够有朝一日成为著名旅游景点,可是实现的机会却近乎渺茫。这些年屡屡有考察团前来潘家小镇考察,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如果刑风真有这样的想法,倒是令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