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年过半百才喜得贵子,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此事,他儿子的百岁宴极为奢靡,连皇上都让太监们送来了礼品。
只见席间佳肴无数,天南地北的厨子都给请了来。京中达官贵人都纷纷赏花吃酒,席间更是美人倒酒,好生热闹。
席间,冬琅一身银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云纹,再配上镂空金缕腰带,带上坠着一块浑身碧绿的美玉。便是在所有富贵子弟中,他亦是最出挑的。
倘若不是父亲的命令,他自是懒得凑这样的热闹的,此时有美人倒酒,他不过喝了几杯,便只觉得头昏脑涨,生出一些醉意来。
侍奉他的小厮金宝赶紧跑了过来,道:“少爷,您莫要再喝了,要是您喝多了,回去宝潇儿姑娘又得骂我了。”
冬琅冷笑,“素日我说话你不听,她的话你倒是像圣旨一样。”
金宝呵呵一笑,却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又有婢女端来一盘荔枝来,用金盘子盛放着,许是用冰湃过,带着几分的寒意。
他捻过一个拨开,只见果肉新鲜饱满,闻起来十分的香甜。
“咱们府里也时常有荔枝的,却不像这般的新鲜。”冬琅皱眉说道:“他们又是如何保鲜的。”
金宝道:“这可是跟江南的贡品一道入京的,走了半个月的水路,自然比骑马快一些。”
冬琅勾起了唇畔的笑容,“烟儿那丫头自小在南方长大,想必见了家乡的东西定然欢喜。”
他说完低声吩咐金宝将装笔墨的带子打开,然后将趁着众人不备,将半盘子荔枝全倒了进去。
金宝在一旁吓得却是一身的冷汗,堂堂侯府的大少爷,竟做出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了,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酒席上,冬琅竟开始晕晕乎乎的,有些不胜酒力,而他刚才的举动竟被他旁边的男人瞧得一清二楚。
“冬琅若是喜欢这荔枝,不如哥哥这一盘送给你如何?”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都是一家人,莫要客气才是。”
冬琅扭头,顿时满脸的厌恶。
这男人名唤史珠,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而更让冬琅厌恶的是这厮居然出了名的好男色,但凡京中好看的男人,他无不觊觎。
他以前亦是听过顾玠的只说是如何的俊俏,竟一直不得见,今日一见便越发的喜欢。
冬琅自是听说过他的荒唐事的,只瞧着他就觉得恶心,“谁跟你是一家人。”
“我姑姑是贤妃,你姐姐是太子妃,那还不是一家人吗?”史珠忙凑到他的桌前,欲要拉冬琅的手,却被他一把躲过。
史珠悻悻的将手缩了回去,“以后你便唤我一声哥哥,但凡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管来找哥哥。”
冬琅看着他色眯眯的眼睛,险些将肚子里的酒全都吐出来,薄唇微启,“滚——”
那史珠见他勃然大怒,也没有了那色胆,只脸色惨白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此时将军府内的侍婢过来倒酒,见他脸色通红,许是醉了,“顾少爷,我们后院放了两张床,您去那里醒醒酒罢。”
冬琅听了这话,便趁着众人不备,自己往后院去了,连自己的贴身小厮都没有带。
果然在后院里有一张竹床,因为挨着湖水,躺上去竟有几分的凉意。
他以前酒性甚好,不知今日为何竟醉的厉害,他躺上去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睡梦中竟感觉有人在摸着他的脸。
他倏忽间睁开眼睛,却看见史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见他醒了,史珠咯咯一笑,“我见贤弟浑身是汗,帮你擦擦,莫要见怪。”
冬琅咬了咬牙,只恨不得将她一拳打死。只因为人将军的府上,闹起来大家都没有脸面,“不必了。”
谁知那史珠越发的蹬鼻子上脸,“冬琅,听说你在你家浴池里跟一个小厮做了那种事,想来你也是喜欢男人的。不如咱俩凑成一对,旁人我是一概不要了。我们这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神仙也是羡慕的。”
冬琅听了这种混账话顿时气得脸色发白,上去便是狠狠一脚,竟将这史珠踢出去了几尺远。
那史珠不曾防备,扑通一声掉在了水里。
“诶呦,你干嘛打人。”那史公子也会大户人家的少爷,往日也是横向霸道的主,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敢跟我说这样的话,看来你是活够了。”他说完便吃从一旁的空地上捡了根棍子,一棍子将他捅进水里。
只见那水面上咕咚咕咚一阵冒泡,那湖面上只剩下一双胳膊在那里扑腾着。
过了好一会,他将棍子收回来,却见那史珠的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原是我瞎了眼,您还是饶过我这一遭罢。”
冬琅却拿着棍子接着打,只将他的脑袋打的全是血。
声响将府邸里的守卫惊动了,一个侍卫忙过来,“少爷,您要是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冬琅冷笑一声,“这样的畜生打死了也是活该。”
那侍卫不敢再拦,赶忙去禀告自家的主子去了。
冬琅打的累了,便扔下手里的棍子,对疼的哇哇大叫的史珠说道:“以后莫要让握再瞧见你,瞧见一次便打一次。”
那史珠忙不迭的从水里爬了出来,在岸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样一闹,冬琅也没有了兴致,便径自去将自己的马牵来,刚想骑着离开将军府,只见李将军带着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把这个杀人凶手给本官拿下。”
————
晚上的时候,青荷将饭菜端来,脸色十分的难看,“你跟我一起吃罢,我晚上吃得少。”
虞折烟打开自己的食盒,只闻见一股馊味直窜鼻子,果然里面的饭菜都长了绿毛。
她冷笑一声,然后将盖子盖上,便要拎着往外面走。
青荷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你莫要去跟文嬷嬷吵架,厨房里全是她的人,只怕你会吃亏的。”
虞折烟将自己的箱柜打开,取出一包银子来,“我为何要去拿鸡蛋碰石头,如今我动不得她,自然要示弱些。”
她说完便拎着篮子去了厨房里,此时厨房里的人也散去了,那文嬷嬷正吩咐着几个小厮往屋子里搬菜。
她见虞折烟过来,叉着腰便指桑骂槐,对着那几个小厮骂道:“瞧你们每日只会偷懒,定是将心思打到了别处,还想往高处爬,还不是摔下来让人踩。”
虞折烟明知她在故意骂自己,却还是笑眯眯的说,“嬷嬷何必为这样的小事气恼。”
文嬷嬷扭头扫了一眼虞折烟,“怎么,少爷又让你来赏我巴掌了?”
虞折烟满脸讨好,“那天我也是奉命行事,嬷嬷您可别错怪了我。”
“那天我有多疼,现在还记着呢。”
“嬷嬷挨了打也是好事,你想想看,往日您手底下的那些人克扣她的饭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在她身边侍奉,倒是经常听她抱怨。您想想如今她得了势,难道能不翻后账。”
虞折烟见她似乎听进去了,接着道:“如今少爷虽打了您,可她以后断然不敢再拿这件事为难您了。”
“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丫头。”文嬷嬷扫了她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换饭菜的,许是那些人大意,拿错了饭菜。”虞折烟说完便将口袋里的那包银子偷偷的塞给了她,“嬷嬷莫嫌少,以后每月我都回来孝敬您的。”
文嬷嬷打开荷包,只见里面有几两银子,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却还是道:“不瞒你说,这是上头的意思,你的银子我可不敢收。”
虞折烟接着道:“嬷嬷若是为难,只管给青荷的饭菜多一些,您放心,无人知晓的。”
等她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食盒里已经装了几道好菜。可她心里却是气的直咬牙,等她来日站稳了脚跟,定要收拾这个毒娼妇。
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就是她让人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的,她总有一日会让她付出代价。。
谁知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看见刘管家在那里记得都转圈,见着了她顿时长长的吁了口气,“姑奶奶,你去哪里了?家里可出了大事了。”
虞折烟一愣,“怎么了?”
这府中出了大事,为何要跟她一个奴婢说,她强压住心里的幸灾乐祸,“出了何事?”
“少爷在将军府里打死了人,如今被关到打牢里去了。”刘管家急道,“好不容易打点人送去一些物件,可少爷却一概不收,非要你送过去。”
虞折烟满脸的震惊,“我不过是个女人,只怕去了那样的地方吓得会哆嗦的。”
刘管家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忙说道:“连男人的衣服都给姑娘找好了,马车已经等在府外了,您跟我走一遭罢。”
————
昏沉的打牢里,不知从何处传来哭嚎的声音,两旁的火把几乎能将人烤熟了一般。
尤其是那摆着的各种刑具,上面血淋淋的,亦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上面。
虞折烟抱着被褥和篮子,那些被关起来的人都爬起来瞅着她,脏兮兮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里面还吊着几个半死不活的人,半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忙加紧了脚步,死死的跟着那守卫。
终于那侍卫站住了脚,将一个牢房的门打开,“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