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一阵,方才等到邻村一辆有空闲的牛车,因为不逢赶集,人比较少。车夫看顾南桑他们带的东西多,有些犹豫,还是顾南桑承诺多给一文钱,他方才答应带他们到村口。
待下了马车,周清萧轻轻松松挑起扁担,笑道:“表妹,你那个‘桃符’,画的那个圈,是何义?”
顾南桑两手空空,乐得轻松,随口答:“单个来看,是0的意思,前面加个1,便是两位数,叫做10。”
她扬起手,在空中随手挥舞了两下,写了两个数字的轮廓:“这个叫做数字。”
周清萧识趣地没有追问她之前说是桃符的事情,反而发出感叹:“表妹学富五车,令我心服口服。”
顾南桑手指一顿,挑眉道:“这不是我发明的,是我……”
“是你在书上看到的,可惜姑父藏书颇多,你已不记得是哪本了。”周清萧十分上道地接话,同时佯装可惜道:“否则,表妹定会毫不吝惜,借阅给我的。”
顾南桑明知他是调侃自己,却也不好反驳,因为她确实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
顿了顿,正想说什么,一回头正好看到他憋着笑意的眼神。
空气忽然变得尴尬。
周清萧一秒收好表情,作冥思苦想状,好似在理解她说的知识。
顾南桑咬牙,随手把手里的一根茅草砸到他额头上。
“哟,长针眼啦!这青天白日的,也这般不知羞耻!”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
顾南桑一回头,看见赵桂花穿着红布碎花衣裳,手里挽着个竹篮子,带着轻蔑的笑容,站在路中央。
果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是桂花婶。”顾南桑挑挑眉,笑道:“既长了针眼,便要去看大夫,若不好好医治,生了脓疮可怎么好?”
赵桂花气得咬牙:“你这小蹄子,竟敢咒骂我,不分长幼,果真是有娘生没爹养!”
顾南桑眼神一利,周身的气势赫然变了,她的表情似笑非笑,虽然身量单薄矮小,但目光深如寒潭,看向赵桂花的时候,犹如在看一样廉价且质量堪忧的物件。
“赵桂花,你搞清楚。是你先说自己长针眼,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不感谢我便罢了,却还要说我不分长幼,动辄辱骂我的爹娘。”
顾南桑倒退一步,掩着口鼻,摇头道:“我看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颠倒黑白,你儿子也懦弱无为,没什么出息。你这浑身的臭气,可别叫我沾染上了。”
“你!”赵桂花平日没少和村里的妇人发生口舌,但像顾南桑这般,动动嘴皮,轻轻松松就把她浑身上下指教了个遍,偏还不带一个脏字的,气得她咬牙切齿。
“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毒辣,还偷上汉子了!”旁边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这声音阴冷尖细,好似一条阴沟里的毒蛇。
周清萧原本还不甚在意,毕竟赵桂花一个妇道人家,加上顾南桑口齿伶俐,轮不到他插嘴。但李长生出来之后,他那阴狠的眼神,立刻让周清萧皱起了眉毛。
他放下了肩头上的扁担,不动声色地走近顾南桑一步,随手掐了路边树上的几枚树叶,暗运内力,随时准备出手。
相比之下,顾南桑微微眯眼,冷冷地看着李长生。
“李长生,你自己做那档子事,心里没点逼数吗?在外面做违心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家里的妻子和儿子?就你这怂样还敢没凭没据地来数落我,仗着自己跟村长沾亲带故就狗仗人势瞎逼逼倒是厉害,有本事把人叫来对峙,指天发誓说你一心一意啊!”
周清萧:“……”觉得表妹才华出众腹有诗书气自华毫无市侩之气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这一套连消带打的疯狂输出嘴炮MAX,明里暗里还嘲讽着他和寡妇凤娇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别说李长生,连赵桂花都愣住了。
这可是她平时想说但从来不敢说的心里话啊!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对顾南桑的讨厌程度好似微妙地降低了些许。
李长生是个极小心眼的人,当着外人,还当着一向被自己压迫着的老婆,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这一通数落,脸上是极为挂不住了。
“他娘的……”他咬牙切齿,拎着手里的锄头就要上前。
周清萧眼神一冷,树叶在指缝间辗转,尖细的叶子已经出手半寸,对准了李长生的膝弯。
“住手!”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伴随响起的,还有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顾南桑微怔,抬眼看去。
却是一个身穿一袭青袍,面容冷峻的公子,带着一群随从,打马而来。
离得近了,顾南桑方才看清楚,她惊讶道:“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