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她,像是顺手,根本没有认出她,才会如此不闻不问。
沮丧踢了踢路径边上的小碎石,她低身摸摸树下用千年凤凰木建的墓碑,上书“爱宠兔烂烂之墓——栀寒”,墓碑后的小土坟上,长满小小的彩虹花,欣欣向荣,几乎快要灼伤人的眼。
它们并不知道,种下它们的人,怀着多么深,多么痛的哀伤与绝望,日日以精血浇灌,只求它们能守护好坟下尸骨难寻的菟妖。
这样想,多久的等待都值得了,至少我已经离他如此之近。
她伸出指尖,反复去描摹木碑上,劲瘦遒劲的瘦金字体,和他为太子殿下时的字迹一样呢。
“你在干嘛!”
身后突兀的一声训斥,惊到了白芷,手下一个不稳,蕴含仙力的指尖就磨损坏了凤凰木上的一个字,“爱”字成了“受”。
受宠兔烂烂之墓——栀寒。
这墓便越发显得不伦不类了。
刚刚从虹莲之森回来的栀寒,一怀艳艳的红莲掉落满地,也顾不得捡,只是随手拂开墓前呆愣歉疚的白芷,一道浑厚仙力捻诀而去,“受”字缓缓添笔,又成了缠绵悱恻的“爱”。
被拂倒在地的白芷,揉揉有些发疼的肩膀,一声不吭地去捡满地的红莲,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久立墓前,一个眼神都未给她的栀寒左侧,讨好地把红莲往他眼前送,“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帝君允许,就擅自扰乱已逝仙宠的葬魂之处。”
“只是这红莲虽艳丽,但她应该更喜欢海棠花。”
栀寒这才冷冷瞥她一眼,“你如何知道烂烂生前爱海棠?”
因为老娘就是本尊,自然清楚自己的喜好,别说知道自己喜欢海棠花了,还知道自己都已经死了九九八十一次了,才能顶着这幅你认不出的容貌,见到你。
可她明白,若以这幅仙躯,这幅身份,直接告诉栀寒,她是丢失的兔烂烂找回来了,他一定不会轻易相信,反而会结合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觉得她居心叵测,是另有所图。
所以,要让他自己发现,自己证实,她是换身换脸的兔烂烂。
“您和爱宠兔烂烂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仙界,无仙不知,无仙不晓,我光是听,也记得滚瓜烂熟了,当然知道。”纵使心里千言万语哽喉,出口时却平淡又陌生。
栀寒回眸将她上上下下都审视了一番,才伸出冷玉一样的手接过红莲,放到墓前摆放地整整齐齐,美不胜收。
继而席地而坐,陪着只有木碑的空墓,沉默了许久。
白芷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看那芝兰玉树般清冷俊逸的背影,寂寞地憔悴。
多想亲口告诉你真相,可你我之间近在眼前,却被真相生生隔绝了千山万水,说破一点,都是惊涛骇浪,山崩地裂。
啊,真矫情。
白芷撇撇嘴,对自己少有的多愁善感,颇为不屑一顾,却不想栀寒起身,恰逢一阵长风吹过,吹地满后院的凤凰树哗哗作响,红艳艳的凤凰花瓣被吹散枝头,熙熙攘攘落了栀寒满头满肩。
而他回首,往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掀起涟漪般的浮光掠影,璀璨地引人心醉神迷,然后牵起她的手,握地死紧,“可以亲手烹一杯奶茶,请我喝吗?”
白芷继续佯装撇嘴,泪水却如水钻一样,不争气地往下掉,“请你喝一辈子都可以,但你要先送我满怀的海棠花。”
“一辈子太短,我会把海棠花种进心底,永生永世都送你。”
栀寒揽她入怀,任她满脸的泪痕蹭上丝质仙锦的衣袍,也不嫌弃,只有身上死气沉沉的冷清一点点褪却,被温柔到让人心碎的暖芒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