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白芷话刚落音,一众黑衣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齐齐后退一步,看她的眼神,惊惧交加,宛如细思极恐,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千年厉煞的人间代言人。
当然,这是白芷的自我推测,也很快在冗余冷冷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视线而打破。
搞了半天,他们看的不是自己啊。
这样想着,白芷跟着回过头,想看看盘踞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值得他们如此惊恐。
然后,她又看见了,那个血雾凝聚而成的人影,在月光下,生冷无情,杀色并存,隐在重重暗影里的面目,看不分明,唯有一双千年夜色堆积的眸光,又亮又哑。
睥睨的威压,滔天的杀意,森冷的气息,真正人间杀器,鬼中厉煞也!
“子,子清……”黑衣人们颤抖着声唤他的名,原本不可一世的高傲尽数扫地,唯有仰望他的眼神,虔诚敬畏如望天堑。
真是很奇怪的感情,千年前,穆家和这位还不是厉煞的鬼爷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背负沉重诅咒,却又对其有种敬畏图腾般的复杂感情。
而诅咒具体是什么?白芷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
“伊,是,吾,妻。”鬼影一字一顿,“从此以后,毋需再娶。”
说着,他缓缓抬起血气汹涌的手,指着慕雅雪怀里已经逐渐冰冷的家主尸体,“穆家死机,他代为受过,此为以后的祭祀惯例。”
几乎是他话刚落音,丝丝缕缕的血气从他指尖跃出,将尸体彻底包围着离开慕雅雪的怀抱,浮空,尸体体表一阵涌动,被怨气里的杀意高温煮沸,化为一滩涓涓的血水,洒落在四方高台,顷刻间南海阴木就燃烧起来,火光熊熊,呈诡异的蓝绿色。
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神色悲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无关外人……”
黑衣人们低垂下高傲的头颅,脖颈上青筋毕露,却无一人敢生怨言,因为这就是穆家千年背负的噩运。
“呵呵呵……”气势滔天的鬼影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嘈杂暗哑,含着无尽的悲愤怨念,将满堂的人气一扫而光。
他却俯身,以拥抱的形态,拥抱白芷,火红的嫁衣和深红的血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然后身形微闪,血气消散。
莫名地,白芷擦擦从眼角滑落的泪,她自己都不知晓这滴泪,缘何而流。
而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的黑衣人们,全都眉眼低垂,被驯服一样,恭敬喊她一声,“穆少夫人。”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是千年厉煞罩着的人,你们非是不信,现在……”她话说一半,脑中突然传来一阵迅猛的眩晕感,没有预兆地当头后仰过去。
幸亏至始至终都把心神挂在她身上的冗余,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身体,才不至于落得个吹牛吹到后仰摔死的惨状。
而院外,天明将至,从天地一线的尽头冉冉升起豁然开朗的一缕晨光,越过高台,如穿堂风跃进阴暗灵堂,照亮了烧成灰烬的四方高台,继而艳阳高照,诸邪退散。
……………………
再醒来,白芷便是权势滔天,家财万贯的穆家少夫人,已逝长子穆子清之妻。
她谢绝女婢衣着的少女们服侍梳妆的好意,穿过古色古香的大厅,走到后院,站在一颗参天的梧桐树下,透过斑驳树影,对身后一声声的“少夫人好”充耳不闻,只是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天知道,刚刚从雕花刻字,帷幔深重的龙凤床上醒来,就有好几个扎着丫鬟鬓的少女,恭恭敬敬给她请安,捧着一堆的洗漱用品,衣物长裙,要服侍她时,她有多风中凌乱,差点以为自己中途穿越到古代。
直到冲出大厅,看着梧桐树四周围的水泥栅栏,她才确信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没错。
微风拂面,站了许久,终于缓过来的白芷,摸摸心口上多出来的一枚鸡血石,确信是一觉醒来后,突然出现在脖颈挂好的项链,忍不住又拿出来,照着阳光,细细地瞧。
殷红的鸡血石,打磨精致,光泽润雅,在阳光下剔透如一滴凝固的人血,光影交叠里隐约可见的流动感淋漓尽致,连流动轨迹都细腻地宛如一朵绚烂的花,花……
“咦……”她把鸡血石拉近,可又成了一颗凝固静止的玉石,除了色泽上好,比旁的鸡血石更深红剔透,并没有花朵般的流动感。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白芷不信邪?,又对着阳光瞧了瞧,依旧没区别。
“白芷,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