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庄。
桃花树下,温靖月下独酌。
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眼,见到来人是幕棠,他的神色便柔和了几分。
犹记得当日,他与她同看桃花,正是这个新入山庄的小丫头冒冒失失冲撞了过来。
如今,丫头还在,可是伊人却已杳无芳迹。
因着她的缘故,他连她的贴身侍女都格外关照。
记不清多少次要她讲起,从前她服侍她时的点点滴滴,寻不到她,只好拿这些来慰藉。
而幕棠还在,便让他的妄念也有了存在的理由,或许某个醉后初醒的清晨,那女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会对他浅浅一笑,说,我回来了。
幕棠递来一件披风,“二公子,夜凉了,冷酒伤身。”
他没有接,只是问:“你说,漪姐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她?”
幕棠看着眼前这个清贵公子,沈腰潘鬓,温其如玉。
他只有醉了的时候才会如此不控制自己,可他的眼神却又很清醒,清醒得所有的疼痛都清晰可见。
她低低重复曾经回答过的答案,“小姐临走之前曾经说过,若有藏剑山庄庇护,贼人必定不敢现身,所以她才要离开去寻回天一生水卷,待她寻到了,自然也就会回来了,二公子不必太过牵挂。”
温靖苦笑,若是能不牵挂,多好。
天一生水卷,东周王陵宝藏,他全都不在意。
只要她平安无事。
他甚至希望她是和大哥一起走的,至少有个人可以在她身边保护她。
半个月前他曾收到大哥传书,写有她的下落。他昼夜疾驰,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到那个小客栈,他们却已离开。只留下一封书信,告知他一切安好,待诸事毕,自会返回山庄,让他勿念。
他在方圆数十里一一探寻,然则一无所获,只能再一次的无功而返。
江湖之大,要藏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
他接过幕棠手里的披风,“去吧,我还想一个人坐会儿。”
幕棠只能告退离开。
没走多远,遇到温夫人。
她遥遥看着桃花树下温靖的身影,问:“靖儿又在一个人喝闷酒了?”
幕棠垂首行礼,“是。”
“没出息。”温夫人冷哼一声,便要过去。
她身后跟着的老妪,却劝住了她,“夫人,且由着二公子吧,想他出行之前是何等高兴,现下必然就有何等失落。本以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迎回庄小姐和公子的,谁料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夫人瞧着儿子又仰首喝下一坛酒,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开口道:“我就见不惯他借酒浇愁的模样,明明前几天都没什么的,今晚又是谁招的他,让他好端端的又不痛快?”
她说着,眼光扫向幕棠,含着警告与冷意。
幕棠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温夫人的眼光依然紧盯着她,“若是叫我知道了是谁在兴风作浪,我定不饶她。”
幕棠继续跪地敛首,不做声。
温夫人冷哼一声,又再看了儿子一眼,低低骂了声,却终于还是听从那老妪的劝,折转往来时路走去。
那老妪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夫人也莫怪二公子,今天是公子的生辰……”
“啊……”温夫人突然顿步,面色怔然。
那老妪看温夫人神色,不敢再说下去。
半晌,温夫人自嘲笑起,“我竟忘了。忘了也好。”
那老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温夫人慢慢的,又继续往前走去。
待得她们走远,幕棠起身,她们以为离得远,说话声音又轻,她定然听不到。
却不想,幕棠习武之人,耳力自然强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