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北冥玄宫。
华彩满堂,人影幢幢。
睽睽众目,齐齐看着主座之上那个金裳玉衣的女子。
她的容颜隐在轻纱之后,眉眼漠然如雪。
华缎织就的裙摆拖曳流逸,迤逦清辉,如云与梦的蜿蜒。
她伸出右手,缓缓举起一面令牌。
燕栖迟一掀衣袍,率先单膝跪地,“迎玄玉,尊宫主。”
跟着,便是陆倦、卿了了和玄宫众人的跪拜——
“迎玄玉,尊宫主。”
北冥玄宫志记载这一日不过寥寥数笔,五十九代宫主苏行止逝于外征途中,其独女苏念池承六十代宫主位。
笔墨之下所暗藏的机锋和凶险,除却亲历者,再无人知晓。
盛宴散去,盛筳不再,暗夜已深,残酒犹温。
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紫衣华裳的少年公子,和轻纱覆面的冷漠女子,便连随侍婢女都早已暗中退尽。
那女子看着窗外一轮孤月,淡淡开口:“你该走了。”
紫衣公子笑了一笑,“你不与我一道?”
那女子面色微变,漠然拂袖而去。
紫衣公子并不生气,对着她的背影开口道:“你记好了,十日之后,你我大婚。”
他说完,姿态潇洒地转身出了殿门。
门外,长廊上光影摇曳,他独自一人沿着长廊而行,起初闲适悠哉,渐渐地,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走完了那条长廊,走出那片光亮,走进幽深黑暗,穿林破水,行至一处幽辟隔世之地。
小屋的门紧闭着,窗棂有暖黄的光晕倾泻而出。
他眼中的阴鸷森寒全数褪去,灯光和着月光,映在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显出罕有的柔和神色,
他不知想到什么,推门的手指顿了一顿。
屋内人却已察觉到异样,一柄长剑幽灵般斜刺而出。
燕栖迟手指捻剑,避了开来,“是我。”
持剑的女子跪地低首,无声无息。
燕栖迟点点头,抬步进屋,一面开口问:“她怎么样?”
持剑女子摇了摇头。
燕栖迟皱眉,“绿虞呢?”
持剑女子伸手指了指里屋。
燕栖迟不再停留,径直走了进去。
绿虞见到他,起身默然施了一礼。
他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她为何还不醒来?”
绿虞轻叹一声,“她为何还不醒来,燕堂主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燕栖迟没有说话,沉默看向闭目不醒的女子,却看不进她绵长的梦境。
绿虞轻道:“你亲手废去她一生武功,便该想到的,她遭逢大创,身心兼伤,若无内力护体,积弱在所难免。”
燕栖迟慢慢转头,目光中藏着莫测的阴晴,唇角挑起一个弧度,“你若治不好她,留你何用?”
绿虞跪地,垂下眼光,“医者医病不医命,若是她自己不愿醒来,绿虞实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