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才正在气头上,声音很大,惊扰了院中的明月和小翠,二人急忙往屋内跑,见刘氏被热汤烫了,小翠赶紧扶着刘氏进了里屋,坐在炕上,将刘氏的棉鞋、袜子全都脱了下来,幸好是隔得厚,整个脚面虽然看着略微红了,但大碍倒是没有,过两天就能好了。
明月将殷才一把推得一个趔趄,怒目而视道:“殷才,你丫的有病啊?上我家来耍什么神经?许奶奶死了,没有儿孙送葬,他这个被视为亲孙的自然代行孝道,帮摔盆打幡去,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殷才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摆了乌龙,搞得大家情绪都失了控,明月当场就发彪,直呼其名。
殷才脸色讪讪的,手足无措,想上里屋看看刘氏烫伤得严不严重,又恐男女有防,连里屋的屋门都不敢看,身子堪堪的面向墙壁,如同犯了错误面壁思过一般。
手触到了怀里的伤寒药,突然又想起松儿的身体,急切道:“明月,不成,松儿不能去,松儿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这要是病出个好歹可咋整?许家,唉,要是非得去,把药带上!!!”
殷才本想还想阻止松儿去,随即想到许奶奶毕竟养育了松儿六年,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不让送一程也太不尽人情了,怏怏的将怀里的两包药拿出来,背着手递给了宋娇娇,自己则撒腿要去追马车。
宋娇娇一把将殷才给扯了回来,嗔责道:“平时看着挺稳当个人儿,遇上松儿的事儿咋就那毛愣呢!你两条腿的人能跑过四条腿的大马?再说,明月这个当亲姐的不着急,定是松儿的病大好了或是安排妥当了,你还真把你这不值钱的破药当仙丹了!”
宋娇娇不好意思的将药抢下来,放在炕上道:“月儿,这药是瞒着你奶、向你大伯娘借钱买的,你奶是啥样人儿你知道,拿回去又该说道了,咱这院娃子多,冬天里预防伤寒用吧。”
昨天的事情明月已经听刘氏说了个大概,知道殷才两口子费了不少心思,尤其这宋娇娇,又是用银耳丁换了药,又是借铜板换药的,再铁石的心肠也成了绕指柔。
因为和宋娇娇年龄相当,早就没有辈分之别,明月开玩笑似的一把抱住宋娇娇,含笑道:“小婶子,昨天多谢你啦,若是没有那一剂药,松儿今天早晨也不能如此的生龙活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娘也不会怪小叔的,而且,你们这个小家,我是看出来了,是你在当主心骨。”
宋娇娇不好意思的翻了一记白眼,佯装嗔责道:“你净浑说,谁不知道咱家当家主事的是我那婆母娘,也就是你奶奶,你再这样说,你奶又该说我对你小叔吹枕边风,使坏想分家别过。”
想着分家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宋娇娇脸色瞬间阴暗下来,眼睛一红,借着低头捡鸡肉的空档,悄悄用手抹了抹眼角,用水将鸡肉表面粘的泥土洗净,重新放在锅里热。
刘氏几人重新添了碗筷,准备留殷才和宋娇娇用饭。
明月看着脸色分外尴尬的殷才,眼珠一转,将殷才扯到外屋,将墙角的那把铁斧子拿了出来,低声道:“小叔,没事就好。你别生气了,我也是因为昨天的事才心情不好。昨天的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不仅被偷,连许奶奶都死在后院了,这斧子就是那贼人留下的罪证,我猜可能是松儿看到了恐怖的景像,所以才吓得不敢说话。早晨许家来了人,还请来了官家,那个骑黑马的威风凛凛的,听说是从京城来查案的,若是抓住了那贼人,定会严惩不怠,以命抵命都是轻的。”
说罢,明月用帕子轻拭着眼角上本就没有的泪水,偷窥着殷才的脸色。
自家的斧子殷才自然认得,几乎隔几日便会用它劈柴,为了与别家区别开来,手柄上还被翟氏缠了一只黑布条,只要拿出来,只怕半个村的村民都能指出是老宅的斧子来。
殷才的脸色登时变白了,与那乌黑的布条泾渭分明,身子已经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额头上的汗流得如春天的泥淖地,分外的狼狈。
殷才连招呼都没打,心急如焚的回了老宅,宋娇娇惊诧的问起,明月说是殷才有事先回家了。
宋娇娇眉头紧锁,站起身也要走,明月一把将内心忐忑的宋娇娇扯了回来,重新按到炕桌旁道:“小婶子,你和小叔成亲到现在,还没端过我家饭碗呢!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你别担心,我小叔有啥大事还不得和你商量,还能把你自个儿扔到我家?定是将我娘烫着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寻思过味儿来就好了。”
宋娇娇想想也是,便爽气的坐了下来,伸手拿了一只黄色杂面馒头,咬了一口,松松软软的,一股蛋香弥漫,口齿生津,宋娇娇脸红的将馒头放下,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是杂米面馒头,这,咋这样香呢?是白面馒头加了多少鸡蛋?得老贵了吧?咋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