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盛了一碗白继,又将馒头拿起来,拉过宋娇娇的手,放在她枯槁似的手心里,眼睛却似眯了沙子般的磨砺,喉咙却似噎了棉花般窒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起。而让明月难过的,正是这样一只明明二八年华,却似八十老妪的手。
宋娇娇刚嫁到殷家时,她的手明月见过,还是她亲手将那付银丁香放在宋娇娇的手心里的,那时的宋娇娇,身形虽然清瘦,但却精神煜煜;双手虽布满薄茧,但却圆润有力,也就是个把月时间,上面竟沟壑遍布、褶皱丛生,指腹上布满了殷红的冻疮,似透明的薄纸,让人不由自主的怀疑,只要稍一用力,这肉皮便会支离破碎。
明月摸了摸宋娇娇有些枯槁的脸颊,只是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默的夹了一只大鸡腿,悄然的放在宋娇娇的碗中,随即螓着头吃饭。
明月的眼里的同情和郁结是那样的明显,宋娇娇本身就不是个笨的,悄然的放下筷子,喃喃的开口解释道:“我,我,别看我瘦,其实,其实肉都在里面,劲儿大着哩,你奶,对我,对我挺好......”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怕是当着全村几十户上百人的面儿说翟氏对宋娇娇好,没有一个会相信的,因为“好”的定义,不是大冬天到河边去洗全家人的衣裳,不是拿着斧子去劈山脚的粗木柴禾,更不是院里的活计、屋里的活计大包大揽,丈夫帮忙还会被骂......
宋娇娇的境遇,因骗婚、猫妖等一系列事件,比当年的刘氏更为不如。
也许宋娇娇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看着手心里黄澄澄的鸡蛋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放下馒头,用手掌心“啪啪”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小脸颊,腮里吹着气,鼓得如同大青蛙,小脸瞬间“胖”了不少。
明月知道自己的不郁表情吓坏了宋娇娇,而实际上,她只是在生翟氏的气,对儿媳就如同对待用不完的老黄牛,拼了命的压榨力量,直至油尽灯枯,不,她是欺软怕硬,对泼妇般的宋氏倒是对了一些脾气,对其他的儿媳妇则是恨不得捏在手心里拼命的搓圆揉扁。
这样压抑的气氛实在让人没法继续吃饭,明月伸出双手来,放在宋娇娇的小脸颊两侧,突然一发力,宋娇娇的鼓腮登时破了功,“扑哧”一声漏了气,明月又顺手揉了揉小脸蛋,揩足了油笑道:“我知道,别看你瘦,你骨子里都是肉;别看你黑,你满脸放光辉;你头可断,衣裳不能乱;你血可流,头发不能没有油儿。”
宋娇娇被明月说得怔在当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明阳倒是痛快,哈哈大笑,在炕上直接来了个驴打滚,乐道:“大姐,你说的哪里是小婶子,说的分明是奶奶!!!”
明月只是想逗趣宋娇娇,顺着她的话押韵来说,天地良心,她敢发誓,她真的没有打趣翟氏的意思,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过,翟氏的头发确实每天抹的跟狗舔似的,即使大多数时候用不起头油用唾沫;翟氏的衣裳也总是叠得方方正正压在枕头下边,火炕就是天然的熨斗......
被明月和明阳这么一搅和,气扮登时轻松起来,一家人加宋娇娇暂时收起了愁云惨雾,安静平和的吃起了饭,临到吃完,宋娇娇突然掩着口跑了出去。
刘氏先是震惊,随后脸上喜色一现,待宋娇娇回屋之时,已经端上了一杯热糖水,眼里充满希冀道:“四弟妹,是不是、有了?”
宋娇娇羞赦的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的抚摸着一点儿没有变化的小腹,脸上不可抑制的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明阳颇为惊奇的贴近宋娇娇的小腹,眨着晶莹的大眼睛道:“娘,你昨天说大伯娘怀了小弟弟,现在又说小婶子怀了小弟弟,到底哪个才是最小的弟弟?”
刘氏脸色一暗,摇了摇头道:“阳阳,大伯娘没有怀小弟弟,是娘眼拙看错了。”
一提此事,刘氏恨得牙痒痒,当时她好心的以为宋氏怀了孩子,现在想来,当时怎么那么愚蠢,宋氏怀里揣的,分明是从自家偷的东西,一粒米、一滴油都没剩下,自己却蠢笨如牛,错把老鹰当喜鹊,还帮她烧水洗澡!若不是大部分吃食在地窖里,自家怕是过不了年就都饿死了!!!
宋娇娇趁着热乎气儿喝着糖水,爽朗的笑道:“三嫂,四郎一直担心你们被偷了这年过不好,这样看来,反倒是多虑了。”
明月静默的的不说话,她感谢殷才对三房的照顾,也十分理解方才殷才的举动,毕竟,在老娘和侄女面前做选择,每个人都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向着老娘,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迂腐陈孝,她不怪殷才的选择,所以,殷才也别怪她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