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魏炎转身要关上房门时,只听魏知行轻声道:“洪丰不是已经查明骆平是何许人也了吗?被骆平倚重之人,又岂会是缺盐之人?我最后说一次,怀疑谁也不准怀疑明月,多查查泯王吧。”
魏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主子,也有昏了头和不愿面对的时候,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啊,怎可轻易错过?!赢,则功成名就、立不世功勋;败,则处处掣肘、仰鼻息而活。主子在外奔波多年,不就是身受皇命、寻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将货物送到了珍味坊,如明月所料,骆平全盘接收了,而且收入也皆不错,又有了二百两银子入帐。
明月喜孜孜的到了绸缎庄,看中了一匹深蓝色隐形蝠纹的蓝色绸子,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想着自己笨手笨脚,怕是只能给魏知行绣只荷包了,绣什么好呢?对,就绣两只猫头鹰,呵呵,不给我铜牌子,我就绣两只,你一只,我一只......想着想着心里似乎都溢出了甜蜜的味道。
又选了几种颜色布匹,坐着牛叔的牛车往城门口赶,途经城门口之时,却见一个酒幌子下有人在卖酒,与寻常卖酒店家不同的是,这酒保是个中年俏丽妇人,用布头将头发包着,脸上不施粉黛,看着分外的干净利落。
妇人用竹筒伸进硕大的酒瓮中,竹筒在高处举起,直接倾倒下来,长长的酒线,直接倒进了下面酒壶窄小的口子里,半分不溅,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惯做此事的。
周遭的汉子们纷纷叫好,却没有几个真正掏钱来买的。
妇人不以为杵,爽郎的笑道:“各位老少爷们,赶紧麻利的买俺家酒,说不得以后想喝也喝不着了, 大家都听说了,俺闺女嫁进少将军府了,以后俺和俺爷们也要过那种进门有人扶、喝水有人倒的阔气日子,还卖哪门子的酒?”
一个大汉叱笑一声道:“月儿她娘,没嫁闺女之前,你只管酿酒装酒,你爷们在铺子里沽酒卖酒,闺女成了少将军姨娘后,你这将军的老丈母娘咋还抛头露面卖上酒了?连酒铺子都当了嫁妆没了吧?你这是不是人家常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
众汉子又是一阵哄笑,显然,沽酒是假,见妇人的丈夫不在,调笑是真。
明月的心里突然的一疼,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月儿”是谁。
妇人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如春天里最早的一朵迎春花,那样灿烂,却不知,她心中最骄傲的嫁入将军府的闺女,己经成了一抷黄土,再也绽放不出笑脸来。
明月跳下了车,走到妇人面前,想对妇人展颜一笑,却是苦涩难抑,只好静然道:“婶子,我家中有喜,你这些酒我全要了。”
妇人脸上一喜,边用竹筒沽酒边与明月叙话道:“小姑娘,你家中有喜,莫不是你要嫁人吗?哪个村的,嫁到哪个村去?若是不着急,俺叫你叔明个儿给你送家去!”
明月模糊的笑了笑,想不说,又不忍看见妇人失望的眼神,低喃答道:“俺是向阳村的。”
“向阳村的?”妇人的手一抖,酒水竟洒出了不少,妇人不以为然,一脸喜色的看向明月,笑道:“俺闺女就跟着少将军到向阳村暂住去了!在县城你也知道,这个拜访,那个求情,烦死个人,难怪少将军去躲清净。你看没看过俺闺女月儿?就是一群花花绿绿的女子中穿红衣裳的那个?”
明月眼角一涩,慌忙眨了眨眼睛,将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道:“婶子,看见了,那些个姨娘,就你闺女最好看,定是随了婶子,天生丽质。”
妇人被明月夸得不好意思的捂着脸颊,天生豪迈的性格,只扭捏了一小会儿,便又追问道:“少将军过完上元节就走了,你能不能帮俺捎几坛好酒过去?”
明月怔忡了半天,妇人以为明月不乐意,讪然道:“不方便算了,明个儿让你叔自个儿送去。”
明月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婶子,少将军回北疆去了,说是怕胡虏入侵,保家卫国。你闺女也跟着走了,只怕什么时候打退了胡虏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明月说完默然的低着头,心中默念,只愿这样一个谎言,支撑着妇人多一丝对女儿的企盼,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
妇人脸上闪出一丝失望,转而又喜笑颜开,不确信的问明月道:“带着俺闺女走,是不是俺月儿得了将军的宠了?”
明月笃定的点了点头,说得没错,红姨娘是得了宠幸了,只是,宠而不幸,命如蝼蚁,这宠幸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逗留过,只余一缕香魂。
妇人欢喜的将大酒瓮中的酒沽了三十多个小坛子,总共十五两银子,明月连价都没有回,直接给了二十两银子,算是坛子钱。
妇人可乐坏了,帮着明月将酒搬上牛车,妇人仍热情的挥手喊道:“小姑娘,这酒俺爷们足足蒸了三遍,劲儿冲着呢,别多喝,离伙房远点儿......”
明月的眼前,只飞过女子那一缕红纱,如同,飞过女子那一缕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