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转过脸,眼里泪珠攒动,随着她的轻微动作,接连落了好几行。
泪珠莹动,却染上了几分夕晖的灼色,烫得平嫣眼疼。
“我现在就给你做一套缎裙!很快的。”不等她回应,平嫣就去拿刀尺,争分夺秒的摊在桌灯下,比量着她的身材裁剪,缝绣。
羽衣站在原处,像一片泛黄剪纸,静静凝望着她忙碌有序的身影,眼神空洞哀伤,忽然就道:“二少爷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的都不一样,其实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深情痴迷的目光,以前也从不相信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神情。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儿女情长的。”
她怅然失笑,有浓浓艳羡在心里烧着。
想起那一日在翠淮河岸,她不计后果的开了数枪,只为尽自己最大能力掩护沈钰痕。而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依然在滚滚人潮中,紧紧扣住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还有那一次在青运帮门前,他们二人摈弃生死,暴雨鲜血下,两人依偎相生的身子看在她的眼里,是那样刺眼痛心,可她还是躲在暗处,不计后果的朝霍三爷开了一枪。
她选择了用最鲁莽愚蠢的方式来为沈钰痕报仇。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所预料。她的身份败露,霍三爷将她囚禁,酷刑加身,日日折磨,可她咬着牙一一受了,硬是没有供出关于沈钰痕的半丝信息。
平嫣抬头,望见她湿淋淋的眼角,手里的针线穿绣过布料,仿佛是软刺揉进肉里,疼得不明显,却断断续续,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她怜悯羽衣的命运,可自己的命运又何尝能回味?羽衣与沈钰痕之间,一个情深,一个无缘。而于她而言,沈钰痕唾手可得,她也并非不感动于沈钰痕的付出,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接受沈钰痕,只是日后,她能心安理得吗?
羽衣望着她皱眉苦思的样子,淡淡笑着走近,“你想听听我和少爷的故事吗?”她寂静的落座,寂静的开口,“虽然持续了七年多之久,内容却空乏的可怜。”
“初见时,少爷救了我。再见是半个月后,我跪在街上卖身葬母,他给了我身上仅有的二十块大洋。他没说要我,我却铁了心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因为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是除了我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报答他,跟着他一生一世。”
“过了几个月,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我打听了那一道街坊,可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我几乎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可大约过了一年光景,我收到了一笔钱,之后他年年都给我寄来一笔钱,是国外的邮戳。后来我也给他回了无数封信,用钱封上的地址每月去寄,也不知他收到了没有,反正他一封都没给我回过。”
“我是日日盼,夜夜盼,害怕他遭遇不测,活的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可三年前的一天,他毫无征兆的回来了,还受了很重的枪伤。”
羽衣亭亭端坐,笑意安详,目光依稀里调着甜蜜,像是又回到了当年。
“他留在我那里养伤,那短短两月的日子,该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光景。我们朝暮相对,我为他煮羹泡茶,添灯洗衣,就像是一对再平凡不过,厮守终身的夫妻。虽然这只我一厢情愿的奢望,痴念。”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那里有即将死去的晚霞在天边燃烧着,要用尽夜幕来临前的所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