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麦的连连追问,让杜毅深感棘手,善意的谎言,终究不是得心应手的事实,他并不想太过作伪地,用自己被世俗打磨出的圆滑,来欺哄夏小麦。
还好,一辆出租车来得及时,被夏小麦追问得浑身刺痒难耐的杜毅,赶忙吼了一嗓子,把出租车拦了下来。
在喊住出租车的那刻,杜毅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夏小麦轻轻地掐了掐。
如此的小意,正是少女的小小心思,有如一晃而过的树影婆娑,也就只有身临其境之人,能够领略到其中的细微风情。
告诉出租车司机去文化馆旁边的静坐餐厅,杜毅将夏小麦放下地,搀扶着只能单脚着地一蹦一跳的夏小麦,坐进了出租车中。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出租车应声而动,理了理被夏小麦磨蹭得歪了领口的t恤,舒缓了下急促的呼吸,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杜毅侧头望向夏小麦。
阳光被类梯形的车窗切割成了一道粗壮的光柱,倾斜着打在夏小麦的身上,一大半是明媚,一小半是阑珊,数不清的细小尘埃在光柱中翻滚浮动,掠过夏小麦的发梢、鼻尖、睫毛,衬点得夏小麦,有如安格尔画中的静娴少女,灵透无邪。
夏小麦的眼眶赤红,目光灼灼,杜毅能够从中看到泛着一层光泽的自己。
大概是她视线中的全部,举手投足,都会带起光泽的剧烈变幻。
就好像倒映在涓涓溪流中的一整个城市,随着水波潋滟,不断地变化着光怪陆离的形状。
如此细致入微毫无顾忌的观察,就是放下所有自我束缚后的全心投入,杜毅感觉心里有什么在快速滋长,漫过地表,漫过香樟,漫过高楼,旖旎出天际般浩大的壮阔。
随着那些壮阔气势如虹的扩张,杜毅嘴角的微笑,也渐趋扩散洋溢到整个脸上。
他目带歉意地抚了抚夏小麦因为哭泣大量失水后显得异常干竭的眼角,然后伸手穿过她的长发,越至她的耳后,轻柔地将夏小麦揽向自己。
夏小麦依从地顺着杜毅手上的力道,将脸颊靠在杜毅肩头,双目上挑,凝视向杜毅。
杜毅的侧脸非常得俊朗,轮廓鲜明,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光影,不断地掠过他的下颌,像是快进着的电影画面,浮光掠影。
然后,她的思绪,蓦地回溯至和杜毅一起从婺市回来的那天。
她很微妙地被杜毅和程剑锋夹在中间,坐在客车最后,右侧是侧头靠窗闭着眼睛休憩的杜毅,左侧是絮絮叨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程剑锋。
当时的她,对程剑锋的健谈厌烦至极,因为她只对杜毅有兴趣,她就想看着杜毅安静到毫无声息的睡姿,如果可以的话,要是能假装睡着,靠上杜毅的肩头,小眯一会那当然最好。
只可惜,精力旺盛的程剑锋,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疲于应对又不好发作的她,只能在偶尔松懈的间隙,偷偷地看看杜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