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带着丫鬟坐在马车里,让将车窗开了一道小缝透气。冬日的夜风吹进来,又凉又洌,却正好可以冲散在长公主暖阁坐久了之后的些许头晕。长公主年高体衰,屋里火笼太旺,实在烤的慌。
吉祥递过新换了炭火的手炉给如瑾,低声议论,“那位蔺国公府的孙小姐……是真的年幼不懂事么?看她也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了,又是大家出身,怎会被宠成这般不知分寸。”
如瑾隔着车窗的一点点缝隙遥望车外灯火妖妃天下最新章节。远远近近的华灯,或安静或嘈杂的条条街道,是她正在居住的京城。这样的夜景她看过的次数不算多,却也不少了,只是此时看来,与以前有了不同。以前那些灯火俱都渺远,像是隔江听寺钟的感觉,只是一团团虚光。最近,虚光却正渐渐变得实在,有了轮廓,似乎也有了温度。
她自己明白这变化源于何处。明白,却也忍不住惊讶。
从来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这两世里住了好几年仍是陌生的京城,也能让她渐生安定感。
真是奇怪而又无法理解的感觉。明明那人做的事十分不安定。
思绪飘得远了,听见丫鬟的话,回答便有些漫不经心,“十二三岁?……欣华郡主的女儿,算起来今年正是十三岁吧。”
十三岁,正是她重生初始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的年纪。
吉祥道:“十三?主子十三那年在青州,都帮着太太理家了。这位翎小姐却是一副冒失模样。”
冒失?如瑾微微眯了眼睛,隔了窗缝,将目光放得更远,“再被宠坏惯坏,长在国公府、公主府这样的地方,又时而进宫,十三岁的姑娘也该懂许多事了。若是真冒失到今天这种程度,长公主绝对不会随便放她去宫里闯祸。”
大门户里长成的小姐,哪有真冒失的。
吉祥皱眉:“她果然是故意冲着主子乱说话。”想了想,又道,“头回见面,又没惹过她,她做什么要和主子过不去。”
吴竹春在旁插言:“听说这位翎小姐的确是自幼受宠溺,进了宫,皇上对她态度也颇不错,她性子是骄纵些,不过,今天这些话,确实超乎骄纵的分寸了。幸好主子应对得当,熙和长公主也是明理的人。”
如瑾不以为意的笑笑:“或许是眼缘?有些人遇上,天生不对盘,许是我入不了翎小姐的眼。”
她经了这么多的事,岂会在意一个小姑娘的言语无度。过去就过去了,一笑置之。
认真说起来,今天还要感谢高翎的放纵,不然,长公主跟前她还要费力寻机表现。这下倒好,高翎给了机会,让她好好展现了一番什么叫宽容,冷静,老实规矩。
这次出行的目的达到了,正该庆幸才是。
回到家,长平王正在辰薇院里坐着,见如瑾回去,就吩咐菱脂去传晚饭。
如瑾脱了大衣服,到隔间去洗脸净手,讶道:“你还没吃饭么?”已经过了府里平日晚饭的时辰了。
长平王靠在隔间门口,只穿了一件家常软袍,笑说,“你没回来,我自己吃不下去。外头冷么?”
这人,说起麻兮兮的话来倒是顺口,完全不用打腹稿。如瑾瞥一眼他的袍子,一边洗手一边道,“我不冷。倒是你,在屋里穿得单薄,一会出去小心被冷风扑着。”
吉祥在旁边捧着帕子香胰服侍,长平王接了帕子,让她出去了,然后上前,“我来给你擦脸。”
如瑾赶紧将帕子拿过来自己擦,笑道:“多谢王爷,妾身惶恐。”
长平王腾开手,索性抱了她,“你惶恐什么,这半日不在家,惶恐的该是我。”
“……吃饭了。”
发现他的手有不老实的趋向,如瑾挣开,快步出了内室,听见他在后头低笑。
如瑾不由发闷。两个人越是亲密,她越发现他的坏毛病重生迎来幸福全文阅读。私下相处的时候,他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本来打算一回来就和他说说去公主府的事,被他这么一打岔,只好先吃饭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之前还仔细告诉她熙和长公主的琐事,待她回来,却一句不问了。直到晚间快要就寝的时候,如瑾忍不住主动问起他来:“你不问问我去长公主府里的情形吗?”
“哦,那你说。”
“……你就不怕我惹了长公主不快么?”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长平王这才抬眼,“你有吗?”
“没有。”
“所以我还问什么。之前告诉了你那些,若你还无法讨熙和姑母的欢喜,那可不是我认识的你了。”
他倒是全然放心。
如瑾失笑。笑过之后,心底又有些暖暖的感觉。原来被人信任,也是件很高兴的事。
便简略将过程说了说,长平王听说高翎言辞失度,只是笑笑:“顽童而已,不必理她。”
如瑾也是这么想的,便将长公主府丢在一边,亲自去整理床铺了,一面接着之前的念头,盘算起做生意的事情来。
……
隔日,钱嬷嬷亲自过王府来请安。
如瑾命人接了她进院,看见后头还跟着素莲。因之前已经得了碧桃的传信,没觉得意外,让丫鬟给两人搬杌子坐。
钱嬷嬷领着素莲先是给如瑾磕头行了大礼,口里连连告罪,说“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不在跟前”之类的话。如瑾让人扶了她们起来,再次赐坐,素莲才扶着钱嬷嬷在锦杌上坐了,自己却守礼站在一边。
钱嬷嬷主动解释起自己来京的缘故,解释了半日,开始道歉,“……给太太和您都添了麻烦,所以安顿了两日,觉着能挣扎起来了,就赶紧跟您来赔罪。”
“嬷嬷太客气了。”如瑾笑着让她安心,“既然来了,就在京里住下吧,有您陪着,老太太能恢复得快些。”
钱嬷嬷眼圈就红了,抹泪:“这两天老奴一直在跟前伺候,看她老人家那样子……说句不中听的,要想真恢复,恐怕是……”左右看看屋里,见只有吉祥在跟前,就站了起来,“所以老奴这次来京,也是想把这些年替老太太打理的私产跟太太和姑娘交个底。因怕路上不安全,只带了各种契书的副本来,今早刚和太太盘过,统共田产房产铺面加起来,折算成银子大概有十一二万,太太和您愿意变卖也成,若想继续经营,老奴这里交出老太太的印鉴,以后就不插手这些了。”
十一二万?
如瑾吃惊,没想到祖母手里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私产。
十一二万搁在别的大门大家里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一直没什么盈余的襄国侯府来说可是笔大数目。这些年东府婶娘张氏打理着内宅,叔父蓝泯经营着公中产业,夫妻两个中饱私囊肯定有,但十来年捞的油水加起来肯定也超不过两万三万,因为蓝府的家底在那里摆着,底子小,再捞能捞多少?
可老太太,不声不响在公中产业之外存了十多万私产,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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