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前者封郡侯,后者晋国公。
如今,两家也算同气连枝,不过一个是皇商兴家,偏安江北一隅;另一个则是良将频出,以武勋立足于京畿,获宠于君上,权柄在握,枝繁叶茂。镇国公霍家,便成了一蹬脚,要叫京都抖三抖的勋贵。
张瑾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大约猜出那“小世孙”如今变成了谁,正想着要如何应对,那人就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果不其然,真是霍彦!
她虽没见过霍彦小时候,却也经了昨天那一番惊吓,他是如何从人高马大变成几岁的孩子,那眉眼模样实在忘不了。
“太太你瞧,我一来给荷姑妹妹道谢,妹妹就已经醒了。”霍彦边说边冲张瑾使了个眼色,意劝她莫慌。
这时丫鬟媳妇子也都跟了过来,靳氏更是第一人,一见床上的小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简直要落下泪来。她上前一把拉了张瑾,抱入怀内,哽咽着道:“那么深的池水,你这样小的人,说昏就昏足了一日,要不是钱太医拍胸脯保证你没大碍,娘定要随了你去了!”
张瑾先是一惊,后头听了这话,虽是头一次见这个娘,也不免心生感动。
“我的儿,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吓坏了?”靳氏眼睛通红,语气立马急切了,“玉树,你快去请常太医……”
“是,太太,我这就去请。”应声的玉树是个穿鹅黄色衣裳的丫鬟,她退出去后,素来斯文端方的靳氏不觉泪下,哭道:“荷姑荷姑,若得你太平安康,娘就是折十年寿与你也甘愿……”
“太太莫急,怎说这等胡话!”一个四十余岁的圆脸妇人打断她,劝道:“且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说咱们姑娘有灵光寺高僧那一支宝签,何止太平安康,分明是要否极泰来,他日还要享那富贵尊荣哩。”
“吴妈妈,你看,荷姑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了不成?好姑娘,都是娘亲的错,再不敢叫你离了身边了……”
张瑾见靳氏一边忧心不已的看着自己,一边揽着她唤那同名的“荷姑”二字,情之所至,竟似母女连心,仿佛自己真成了这少妇的女儿一般。
她又原没受过父母疼爱,三四岁大就跟着亲戚过活,虽没有受多大的虐待,也难得到太多的关怀。再后来结婚生子,本以为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一心孝顺婆母,结果又落得惨淡收场,按理那孺慕之心也该淡了。
但是到了这一刻,被靳氏这么一抱着,三言两语,竟然也跟着红了眼,暗想着,若她亲娘在世,是不是有这样的疼她?在她受欺辱,受委屈,受伤害时,不必她自己全副武装,就把她纳入羽翼下保护,关心她,信任她……
“妈妈。”张瑾脱口而出,连带的还有小孩子最容易掉的眼泪。
靳氏听了这句,总算松了眉头,又忙擦起了女儿的金珠子来,她动作轻柔,语气更轻柔:“荷姑可吓死妈妈了,可感觉哪儿不舒服没有?”
张瑾受到靳氏这么温柔的对待,心里也温柔一片,她摇了摇,开口说出话还带着些孩童的脆生,“我没事,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娘亲不要担心。”
“荷姑都知道关心娘亲了,可哪有能不担心的呢……”
靳氏轻言慢语的还待要说,边上霍彦却是忍心打断这母女情深的场面,道:“我想荷姑应该也没大碍的,那一日从水里头上岸,还是荷姑最先醒来。要不是荷姑先醒来,教了那帮蠢材,我早叫水呛死了。如今特意来跟荷姑道谢。”
说完,他就很是端正躬身一揖。
几岁大的孩子,再端正,落在古人眼里是规矩有礼,落在张瑾这个今人的眼里,就有些不伦不类,尤其听到霍彦说话用辞,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暗道他倒是不论在哪,不论做什么都适应得快。
许是意识到还有外人在,靳氏拭了拭眼角,又恢复了几分端庄态度,拉着张瑾的手,正色道:“你彦哥哥与你道谢,你该还礼才是。荷姑乖,就按娘亲教过你的。”
张瑾哪知道古人如何还礼,但是靳氏一句话,却叫她头脑有些嗡嗡的乱疼,竟然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来。既不是她自个儿的记忆,那必是这原身的记忆?
一时间她也理会不了这么多,由丫鬟们扶着下了床,扭着小胳膊小腿行了礼。
霍彦看着她动作虽然迟缓,但是并无哪里阻滞,便知她确无大碍,不由目中带笑,唇角一弯。
张瑾见状,倒觉得霍彦是笑她假模假式了,不悦的瞪了一眼过去,但究竟不是真的四岁孩童,其实并没有计较的心情,倒是看着眼珠乱转的霍彦,想起了比现在的霍彦只大上两三岁的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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