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规矩稳重,到底还是个孩子,亲上加亲哪里是这样用的,不怕人听了笑话。”靳氏笑了,只是霍彦这一声“干娘”都叫出了口,她哪能不认。
况且,又是这样一个得意的干儿子。
靳氏自幼养在靳太师跟前,善读书,有才学,一向是风光霁月的性子。她喜欢霍彦原是觉得投缘,并无那攀附的心思,此时虽然觉得两家悬殊,但认也就认了,并不往心里多琢磨去。而是发自内心的喜笑颜开。她即摘了一枚古朴圆润,仿若凝脂的玉佩与霍彦,搂着他不住叫着“好孩子”。
有这等喜事,一干丫鬟婆子当然也跟着道恭喜,少不得要凑趣高兴一回。
张瑾正嫌霍彦事多,霍彦却又盯了她来,忽地一把揽她的肩膀,大声道:“以后荷姑是我干妹妹,可不能叫世孙那么见外了。”
张瑾见他演上了瘾,不由眉头直皱,要将他的手臂拿开。
偏靳氏正是兴头上,听了这话就对她说:“是该叫声哥哥。”
霍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张瑾皱起眉,两人针锋相对了几年,倒忘了从前两人还年少时,这厮比他儿子霍贇主意更多,看似斯文实则不驯。但是,霍彦从不作无谓无聊的事,她心一沉,想不出霍彦是盘算什么。
于是不再去想,她胡乱敷衍了一句“彦哥哥”,就扯着靳氏说要去给侯夫人请安。
张继才家的见她小小人儿火急火燎,不由打趣:“姑娘这是多记挂你贇表哥?”
“可不是,连新得的哥哥都挡不住她哩!”几个丫鬟笑成了一片。
好在笑够了之后,靳氏还记得正事,领着张瑾与霍彦一行直往正院里去了。
外面的日头的确炽烈,而侯府格局却颇大,虽然一路亭台楼阁,美不胜收,但是张瑾到底在现代过惯有科技的生活,现在虽有乳娘抱着,有丫鬟跟着打扇服侍,也热出汗来。
好在一到正院就凉爽了,而侯夫人并不在正屋,而在一处新修的敞室里。
门前站着的两个妇人含笑地报道:“靳夫人,小世孙,表姑娘来了,快请。”
张瑾听着靳氏被称作“靳夫人”,觉得有些奇怪,靳氏是张靳氏,原不是该叫张夫人才对么?殊不知,道理虽如此,靳氏又别有不同。
靳氏名令仪,出身于数代更替,诗礼传家的桐城靳氏,不仅名士频出,累世簪缨,更出过四五个帝师。其父靳昭曾任户部尚书,入直文渊阁,加封太子太师,并真正做过太子的师傅。
其时虽出嫁冠夫姓,却又以娘家显赫且诰命在身,通常会以娘家姓氏称其为夫人。而太子犹在时,靳氏与太子妃交好,曾一同编书撰文,称的便是靳夫人。
说着,妇人们便引着众人穿过游廊,往敞室去。
原本张瑾自睁开眼以来,听到的看到的就不无令人惊奇,而此时她看到这敞室,又更是惊奇。只见四檐装上了水管,无不下淌的水帘,清凉好看,丫鬟迎着她跟着靳氏从“凉心”的匾额下走进去,便如同进入另一个天地般,更是高温大减。
原来这处敞室临水而建,室内陈设更是新奇,所见都是石质家具,又有水激扇车,仿佛风猎衣襟。这里却不设厚重的熏香,而是沿阶摆放许多鲜花,鼓以风吹,不觉已是满室飘香,十分清新。
“老夫人原来要去请张太太来,后来一想到表姑娘还没醒,心里难受得很,哪舍得去喊您。不过太太请放心,老夫人已经将那不中用的丫鬟小子全发卖了。幸好表姑娘已经醒了,不然老夫人可要心疼死!”说话的是高个儿丫鬟,杏脸桃腮,语气大方温柔,被唤作“彩云”,应是侯夫人大丫鬟一流。
“原是小孩子胡闹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倒叫老夫人费心。”靳氏带笑应了两句。
一行人跟着彩云转过一扇喜鹊登梅的屏风,便看见四方的敞厅内设着石桌石凳,正几个贵妇人在打牌,七八个丫鬟们伺候着,又有乳娘带着几个小孩儿玩,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