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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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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在沉思的冰然,终于启口问道:“主子,您觉得……这些日子的妖怪,之所以来袭得如此之少,如此之弱,会不会是那妖狐哥哥的关系呢?为了给您解围,为了让您不再耗费体力……”冰然聪慧。她心知自己的话,有悖于天庭那森严的法度,甚至还有可能给凰盈冰徒增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生怕隔墙有耳。

凰盈冰静了半晌,却只是慵懒地回应:“或许吧……”

冰然迟疑了一阵子,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主子,既然您心里都很清楚,却为何那样对待大哥哥呢?那时候,冰然看见了……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是否开心,与我何干?”凰盈冰的语气,毫无起伏,好生冷淡。

“主子……”冰然有些惆怅地望着这实难摸透其心思的凰盈冰,晶亮的眼神有些黯淡,有些忧虑。

久而,凰盈冰睁开眼来,摸着冰然那粉嫩的脸颊,温和地说道:“冰然,你涉世未深,对凡事都想得太过单纯了!”轻轻地叹了一声,“我若不在你的身边,你该怎么自保哪?”

“主子……”冰然嘟着嘴,难得地反驳了凰盈冰的话语,“是您想得太复杂了吧!天地万物,本就该如此简单……”

凰盈冰注视着冰然那充满了活力的瞳眸,眼波倏忽一闪,含着一汪温柔的笑意,说道:“他是地下的妖,我是天上的神。永远……都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可是……”冰然还是不明白。她追问:“可是,柔姐姐却能和地界的妖王……”

“所以,她被送上了诛仙台。”

“但是,冰然知道,天界里并没有一人责怪于她……反而有人说她勇敢呢!”

“那是因为……她是凰柔,而不是血凤凰!”

冰然奇怪地歪了歪头,问道:“主子,冰然愚钝,还是不明白。她虽不是血凤凰,但不也是凤凰吗?她不也是天上的神吗?为何她可以,您却不行?”

凰盈冰安静了下来。她坐起身来,远远地望向了天庭中央的一座气势森然的诛仙台,想着什么心思。或许,是她过于沉浸于这思绪之中了吧,不经意间,她竟呢喃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主子?”

一瞬之间,凰盈冰似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她站起身来,走到了灵湖边上,淡漠地俯视着湖面的倒影。那影子,美极了,却也冷极了,冷得仿佛天生便缺失了所有的情感一般。她说道:“何等愚蠢、无聊的事!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执念,抛弃了责任,抛弃了血亲,把时间荒废在了追逐与痴等上,甚至连命都赔了进去,也口口声声地宣称无怨无悔、死而无憾……不为别的,竟只是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情’字……何等虚伪、荒谬的事!”

“主子……”冰然望着凰盈冰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胸口好痛。她无法辩驳凰盈冰所言,却直觉地感受到,此时的凰盈冰,心中其实隐匿着太多的愁怨,太多的伤痛。冰然不由脱口问道:“主子曾经爱过吗?”

凰盈冰犹豫了片刻,方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曾……”

冰然不觉有些惊疑。她追问:“万年的时光,无数次地游历三界,竟一次都不曾爱过?”

“很奇怪吗?”凰盈冰微微地转过脸来,瞟着冰然。冰然不禁心中一颤。她紧抿着唇,埋下头去,说道:“对不起……冰然越矩了!”

凰盈冰看着冰然极长的时间,方才回过头去,遥望着自帝座那儿腾云而来的式神,低低地对冰然说道:“其实,这并不奇怪的,冰然。自天地开辟,三界划定始,镇守南方的血凤凰,仅除了那么一人之外,世世代代,便再也找不出一个曾有过爱恋的了。孤单地自上代血凤凰的腹中出来,孤单地承接下守护南方的职责,孤单地与族长所选定的同宗兄弟交合,孤单地诞下继任者,最后,再孤单地死去。除了那么一人之外,再也找不出例外了。这就是血凤凰的,也是我凰盈冰生来的宿命……”

“宿命?”

恍惚间,在凰盈冰的一记弹指之后,冰然又成了一棵不算强壮的梧桐树。她扎根土地,默默地看着凰盈冰一口应下了式神传来的天令,默默地看着伤势尚未痊愈的她,乘起风来,飘然远去。

心中,怅惘愈深……

“何事?”望着从云上跃下,徐徐落定地面的式神,凰盈冰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问道。

“天帝有令,人界近日怪病流行,民不聊生,着血凤凰、龙恬二人护卫凤凰族人下界探查情况,普渡苦难。”

“得令。”凰盈冰淡淡地说道。

“另,天帝召集四方神族,有要事相商。血凤凰列席。”

凰盈冰微蹙了一下眉头,低应道:“知道了。”

式神作福,遂化作白烟,遁去。待人走后,她思吟了片刻,手一翻,捏出三支美丽的羽毛,轻轻地吹了一口仙气,遂放开手指。羽毛在微风之中飘了一圈,悠悠地在水光中,幻化成了三个比冰然年龄稍大一些的妙龄少女。她们跪地,恭敬地说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们三个,带着冰然,先行下界去做些准备。我随后便到。”说着,她各自渡了一口仙气至她们的额上,“必要时,用这仙气护身。还有,冰然初入人间,你们务必要护她周全。”

“是。”

而后,凰盈冰便驾着云雾离开了。她一路飞行,落定高耸的廷前。这时,正与来自四个方向的神人们碰上了。凰盈冰扫了他们一眼,却理也不理,径直要往高高的天帝廷前走。不想,竟被凤逸拦住了。他有些气愤地责问,道:“血凤凰,你到底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亏心事?”凰盈冰停下了脚步,问道。

“前些日子,我大哥和龙恬大哥好心到栖凤谷去看你。可没想到,从你那儿回来之后,他们便茶不思、饭不想,精神萎靡不振。”凤逸皱紧了眉头,“不祥鸟,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无知小儿,你哪只眼见着我害人了?”凰盈冰不屑地哼道。

“你……”凤逸年轻气盛,平日最看不惯凰盈冰那目中无人的狂妄态度。此番,受她的话语一拨,自然窝火得很,几欲出招与凰盈冰打斗,却被凤夕与龙恬拦住。

凤夕严肃地说道:“逸儿,我说过了,此事与你三姐绝无任何干系!你不要总将事情怪在她的身上!”

“大哥,你怎么和二姐一样,总是偏帮这个阴毒的人?她若没有害你,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你的精神会如此萎顿?”

凤夕隐现一副痛苦的神色,却抿唇不言。龙恬这时接话,神伤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凰盈冰瞧着这因她而起的闹剧将近收场,便先行一步,掠过所有人,脚尖一点,下一瞬间即站在了天帝的面前。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深谙缘由的天帝,默然地端坐在帝座之上,只等待着众人的来齐,方才说话。

“今日,召各位爱卿前来,想必各位都已从式神处知晓了详情。”他环视了众人,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凰盈冰的身上,问道:“凰盈冰,你的伤势可好?”

“痊愈了。”

天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在天地之战中,虽有通敌之嫌,怠惰之过,但念你往日功勋卓著,此番也就罢了。往后,天人二界的安宁,你可要多尽些心力了,免得再落人口实。”

“凰盈冰知道。”

“至于此次事件,思及你曾几度下凡,对下界的状况甚是了解,此次,便由你来领路。”顿了一顿,“你可做了安排?”

凰盈冰答道:“是。凰盈冰已派手下精灵先行下界,了解事件始末。”

天帝听了,很是满意,说道:“很好。你的心思,果然缜密。”接着,他望向龙恬,以及凤凰神族的其余人等,“调查病因,治愈怪病,便交由凤凰们担当。龙恬,你辅佐凰盈冰,护卫凤凰。”

“领命。”

“至于天界之南的事务,就交由玄武、白虎、青龙三族暂管。爱卿们,认为可否?”

“谨遵圣命。”

而后,天帝又思吟了片刻,对凰盈冰说道:“凰盈冰,此次下凡,万事便交由你来裁夺,无需再费工夫请示天庭了。”

众人皆感意外。凰盈冰瞥了瞥天帝,却不多说些什么,应道:“是。”

“若有异状,即刻回报天庭。”

神人们齐齐作福,应诺。

人间。

帝皇年幼,阉祸不绝,人事秽浊。王权**不堪。时值天灾之年,地里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然,富贵官家却愈加奢靡、淫滥,甚至加收赋税田租,一时激起民愤。千百饥民忍无可忍,遂揭竿而起,誓要推dao贵人之家的砖墙,却不敌,俱身死于绞刑架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地军阀见王朝末日将近,纷纷倒戈起兵。于是,掀开了长达百年的乱世帷幕。

伴随着几道七彩的光束降落地平线,凰盈冰一行人来到了人界。站在战火肆虐过的废墟之上,他们举目张望。视野之内,农田荒废,瓦舍破烂,人烟罕至。好生破败,好生苍凉!神人们,见惯了天上的秀水青山,却难得见到地下的这幅惨景,心中不觉哀戚。

龙恬,弯下身去,抚着土地上那些因久旱而开裂的沟壑,眉头紧蹙。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来,顺着风向,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等了许久,四周却没有半点反应。他的神色,愈加严肃。他转向凰盈冰,问道:“冰儿,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长时间?”

对一切都已见怪不怪的凰盈冰,甚是平静地站在高处,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掐指算道:“时好时坏,估摸有一百年左右。”

“一百年……”龙恬想了一想,“按天界的时辰来算,也就这么十来天的工夫……”

凤悠触摸着风化的岩石,沾得满手尽是土黄的细末沙尘。他顿感疑惑,问龙恬,道:“下界干涸至此,龙族莫非不知?”

龙恬摇了摇头,说道:“我处并未收到这样的消息。”

“怎么可能……”

凤夕望向见多识广的凰盈冰,问道:“冰儿,你如何看待此事?”

凰盈冰不作多想,脱口而出:“两种可能。其一,此处龙神一时懈怠,耽误了降雨时节,事后害怕上界追究,便躲了起来,逃避龙恬诏令;其二,龙族有变。”

“只要它还是龙族的人,那么,它就不可能逃过我的召唤。”龙恬果决地说道。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情况了。”凰盈冰跃下了风化岩,语气平淡地说着些惊人的话,“要么,你手下叛变;要么,此处龙神受外力掣肘。”

龙恬心中一惊,眉宇皱得更紧,神情肃然。

“该走了。西北方向,有一座都城。”简短地说了一声之后,凰盈冰便闪了身形,没了踪影。其余几人,急忙跟上,乘着干涩的风,一路跃过无际的沙丘,往西北而去。

果不其然,约摸走了千里之远,他们望见了一座都城。它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或许,曾是一座有名的大都。尽管现在有些萧条,但,仍依稀可见其从前的繁荣残景。

凰盈冰几人在无人的墙角处,落定。他们一旋身,变换了自己的装束,穿过无人把守的城门,进了城。街景惨淡。路途上,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与荒民。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这些人,挺着因过度的饥饿而鼓胀起来的肚子,手中虔诚地捧着一个又脏又破的碗,还算整齐地排成了四条长得竟可环绕都城一周的队伍,拔着脖子,急切地望着队伍的最前方,两眼闪着晶亮的光芒。凰盈冰一行人沿着这条队伍,一路走到了它的尽头。正见四个清秀的少女,站在四张简略搭建而起的摊铺前,笑脸盈盈地为饥民施粥散财。

见到了凰盈冰的来临,她们稍稍欠身,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活儿。直至凤逸与凤夕两人上前接替,她们方才退了两人出来。冰然一边拭着额上的细汗,一边神情愉悦地扑入了凰盈冰的怀中,唤道:“主子……”

凰盈冰温和地抚着她的头,看向另一名少女,问道:“情况如何?”

少女面目肃静地回道:“我们在凡间走了一遭,属这儿最糟糕。因前阵子受战祸波及,此处的粮仓、钱库早已被各路军阀搜刮得空荡荡了。大道上,堆满了尸骨。要么是死于战乱的,要么是饿死的,剩下的,便都是病死的了。我们在此施粥,勉勉强强,算是有所缓解。只是……”她领着凰盈冰、凤悠、龙恬,来到了街道边上的一座挺大的荒宅里,“只是那怪病,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一入荒宅,映入眼帘的,尽是躺倒了整间屋子的病人。他们浑身布满了来路不明的黑斑。这些斑点,小的状似豆粒,大的,则铺盖了半边脸颊。哀声低泣,以及痛苦呻吟,如符咒一般,冲击着仙人们的耳膜,使他们的心情愈加沉重。他们环视了屋中情状之后,便走近了角落里的一个病重的老人,却不想,那扑鼻而来的,竟是一阵因伤口溃烂而生成的恶臭。凤悠、精灵等人,不觉止步,掩鼻探看。而凰盈冰却仿若闻不着一般,走到了老人的身边,伸手碰触着他身上的黑斑与溃烂的伤口,甚至凑近了身子,盯着那令人观之反胃的溃疡,仔细地瞧着。

老人气息奄奄,挣扎地眯着眼睛,意外地看着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竟能若无其事地接近他,心中好生讶异。当他看见女子那白净的素手正要碰触他那污秽的伤口,赶忙缩起了身子,挡住了她的手,声音喑哑地说道:“孩子,别碰!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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