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在学校的哪一个阶段,老师喜欢又聪明又好看的学生这一条是永远不变的。
哪怕他们嘴上宣扬着勤奋刻苦是多么多么重要,可心眼儿里依旧偏爱那些不怎么用功却成绩特别好,而且长得养眼的学生。
有幸徐泽也因此入了老师的眼,6月1日的儿童节老师还特意给他借了一套小西装,让他当班会的小小主持人。这一天家长也都去了,时延坐在后面,看着徐泽站在教室前面的正中央,手里拿着话筒,目视前方,一脸淡定地报幕。
虽然离得远,但时延还是看见了,徐泽通红的耳垂。
班会结束,家长们三三两两地退场。徐泽穿着那身小西装朝着时延跑过来,时延望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被抹得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就随着人流出了教室。
出了校门,时延才控制住慌乱的心乱,深呼了一口气。他回想着徐泽在前面望向他的那一刹那,日光灯在那双澄澈的黑色眼眸里折出奇异的色泽,亮得耀眼,粉色的嘴唇张张合合,仿佛发出无声的呼唤。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手,把他从众人的视线中拖走。
他突然想起来,前世也是这么这么一个瞬间,心头的火像是突然被引了起来,然后他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从小到大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的感情,已经无法再抑制了。
因为时延的建议,家常菜馆开始尝试引进新吃法——麻辣烫。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独创,只是在这片地方,还找不到第二家。尤其是做麻辣烫的汤底,是时延提供的,这个配方少有人知,还是上辈子时延为了满足徐泽的口味特意去求来的。
厂里的年轻人很多,加上技校的学生,总有在市里步行街吃过这种麻辣烫的,如今在自己这片儿一亩三分地也有了,自然都结群结伴地往家常菜馆来尝鲜。
店里的生意出人意料地好,周围春笋一样□□的新饭馆都没有李大叔李大妈这里的人多。正逢上隔壁的报刊店老板要回家,李大叔干脆地把隔壁也租了下来,两间打通,屋里添了不少的装饰画和镜面,美化拓展空间,这一弄,店里看起来漂亮多了。
生意好了,纯利润变多,时延的工资自然也涨了上来。
家里又添置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大多是买给徐泽用的。专门请人打的小课桌,还有一个五层的大书架,占据了大半的墙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闲下来的时候,时延也开始看书。他翻了不少的编程教学书籍,看不太懂。所以就打算从最基础的入门开始,先学会一些使用电脑的常识问题。
李大妈的思想里,认为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就应该多学东西,所以,她一见时延翻书,就极少让他干活,反而让时延觉得不好意思,干脆设了闹钟,随时提醒着。
6月20日下午四点半,时延准时到了学校门口。
徐泽从学校里跑出来,爬上自行车的后座。跟旁边的男孩女孩告了个别,就催着时延赶紧走。
“怎么了?”时延问,“笑得这么开心,又被老师表扬了?”
徐泽把头抵在时延背后,大声道,“哥,我的作文拿奖了,市里的一等奖哦,还登在报纸上了。”
时延嘎吱一声捏了车闸,回头笑道,“真的呀,写的什么?今天的报纸吗?”
徐泽呵呵地笑得欢,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到时延面前,“这是曹老师给我的,说送我了!”
时延拿过来一看,一眼就扫到徐泽的名字。前头写着新海市阳鳞区宝云镇中心小学二六班徐泽,后头写着指导老师曹燕。
再一看标题,竟然是——没有父母,我有哥哥。
硕大的八个字映入眼睛里,心脏剧烈地一缩,握着报纸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时延努力地再次去辨识报纸上的字,可反反复复地看不清楚。只好紧捏了一下,勉强笑着转过头对徐泽夸赞道,“咱家的小泽就是优秀!”
徐泽从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哥,老师说,拿这张纸去报社,可以领到十五块钱稿费。哥,我们星期天去领好不好?”
“好啊。”时延笑,“领了钱,记得请哥吃顿好的。”
“嗯!”徐泽重重地点头。
这一路徐泽兴奋地哼着歌,时延的心头却是翻江倒海,说不上多感动,倒更是心疼。这样的作文获了奖,登了报,满学校恐怕都要知道徐泽是个没有爸妈的孩子了。
他早就说过,即使徐泽没有爸妈他也能给他过幸福安稳的好日子。可这对徐泽来说也是一样吗?孩子们无心的话语最伤人,同学们不经意的问上一句,徐泽心里的伤痕会不会再次被揭开流血?
夜里,徐泽睡着了,时延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把摊在桌上的报纸拿到台灯下,又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
“……我睁开眼睛,哥哥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有人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吗?我好奇地看着他,可是他哭了。……”
“……他从来不跟我说累,说辛苦。可我知道,他有时候累得站不起来。他说,让我上学是他的愿望……”
6月28日,小学的学生考完期末考试。
时延去接徐泽的时候,徐泽居然和他的班主任曹燕一起站在校门口。时延又是吃惊又是疑惑,连忙走了过去,“曹老师,徐泽他……”
曹燕笑道,“没事,不用着急,徐泽哥哥。我就是今天刚好腾出时间来,徐泽的卷子我也提前批完了,想到你家里去看看,方便吗?”
时延的目光在徐泽脸上溜了一圈,“方便。”
曹燕一听不由愣了一下,眼前这个高高的男孩可没郑主任说的那么圆滑,倒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似的,生硬生硬的。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多在意,就骑着个小电动,慢慢地跟在哥俩后面,远远地听着哥俩讲话。这么一对凑起来的兄弟,眉眼间却有一种相似的气质。
平和。
听着两人的笑声,曹燕不知怎么的,就对这两兄弟越发地好奇起来。
等到了两人小小的家,曹燕才回过神来,被时延和徐泽迎进屋里。她不经意地打量着这间院子,一进门却是吓了一跳。满满的一面墙的书,各式各样的。雕花窗框,雕花大床。不像是小孩子的房间,倒像是老头老太太用来养老的。
时延端了一个椅子给曹燕,徐泽屁颠屁颠地跑去倒水了。
曹燕趁时延转过身去洗水果,又继续打量。
衣服不多,都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旁边,地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寥寥几样家具,除了一进来看到的,就只有一张小书桌摆在窗前,上头摆着一盆太阳花,一个台灯。窗户周围的墙上,贴满了画儿。
笔体稚嫩,一看就知道是徐泽画的。
时延洗了一果盘的水果放在曹燕面前,徐泽也小心翼翼地把水递给曹燕。
曹燕温和地笑笑,“徐泽哥哥,别忙。我坐一会儿,跟你说说徐泽的情况,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不点,等着我呢。”
“好。曹老师不用叫我徐泽哥哥,叫我时延就好。”时延拉着徐泽在对面坐下来,这么对着徐泽的老师,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曹燕道,“好,那我就叫你时延。时延,徐泽虽然转学没有多久,但他确实很优秀,我很喜欢他。上课很认真,作业也都完成的很好,成绩也特别稳定。年纪很小,气势很足,很多的孩子都听他的话。”
时延点了点头,可心里头有些纳闷,徐泽做什么,让孩子们都听话了?
曹燕见他听得认真,继续道,“不过,徐泽也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就是不怎么主动。上课回答问题,他明明会,也不会举手。有一些班级的、年级的活动,我要是不安排他去,他也从来不说要参加。”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把接下来的话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法说出来。
“之前徐泽获奖的作文,我想你看过了吧?”
时延点头。
曹燕也点头,“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你们是这样一对兄弟,后来我就经常观察徐泽。他不像是我见到的那些孩子,眼睛里总藏着一种忧郁。徐泽不一样,他情绪很稳定,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周围的同学。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做到。”
“如果哥哥能鼓励徐泽更多地参与到班级活动里来,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