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县主苦笑两声“潞亲王府怎样都是我娘家。平乐那孩子的确是被宠坏了,也怪我,早前她嫁到咱们家里,我一心念着情分,从没给她立过规矩,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此时当然受不住,实在不成,就给她个孩子养在身边罢。”
“母亲,您以为我不想要个嫡子?”廖保就不满的抱怨。
嫡子谁不想要!
就算再疼爱如意,这孩子终究掩盖不了庶出的出身,就算将来能顺顺当当绍封,别人家都是嫡子,难免交际应酬上先吃几分亏,更别提日后的婚事了。
“您这些年给她找了多少大夫,连太医院院判,圣手王御医舅舅都请了圣旨来给瞧过,她当年伤了身子子嗣有碍已是没法子了。”廖保说起来就无奈,倘在有些没有门路的人家,嫡子天折,为了保住爵位,多半是要休妻另娶了。
奈何这个是亲表妹,母亲舅舅在皇上面前,在宗室里头还有几分脸面,想方设法倒能保住爵位。否则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侄女不能生安阳县主当然晓得,她瞪眼儿子“谁说要个嫡子,我的意思。她不喜欢云氏,心里头担心将来在府里没个立脚的地方,你又不放心将如意那孩子给她,不如就从她身边陪嫁丫鬟里挑个人出来,再生个儿子,生下来就让平乐抱走,自然便亲近了。她有个想头也不会日日就惦记着寻云氏的不好,家里头亦清净。”
再生个庶子?
自己膝下单薄,如意那孩子虽看着壮实,谁又晓得呢?万一今后真有个意外,等自己四五十岁想要儿子也要不了。
如此想来,再多几个庶子并不是不好,只是给了平乐……
自小耳濡目染,廖保不是不懂得后院里头弯弯绕的人。他就直言道:“再要几个庶子自是可以,不过不能交给平乐!”与语气斩钉截铁。
安阳县主登时大怒“云氏已生下庶长子。爵位自是如意这孩子继承,我不过让你给平乐个庶子傍身都不肯,将来我百年老去,只怕平乐当真在这个家里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素日侍母至孝的廖保这一回没有被母亲三言两语吓倒,他正色道:“母亲,我不是三岁小儿。无论如何,平乐是正室,更是县主,哪怕如意将来做了驸马,也不敢不敬她这个嫡母!可一旦平乐膝下养了庶子。如意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不待面色难看的安阳县主发话,他紧接着道:“半年前吴书明因何进了诏狱,闹得京里沸沸扬扬,母亲可还记得?”
吴书明本是从三品的鸿胪寺卿,官运亨通。只因家中嫡子病故,小妾生了庶子。主母年老不能再生,就将身边陪嫁丫鬟给丈夫做姨娘,接连生下三个庶子都养在身边。自此吴书明家中日日争斗不休,四个庶子都没能教养好,反比拼着在外头惹祸。庶长子更是被吴书明正室惯得无法无天,与外人赌色子欠了十万两。
吴书明是自进士被提拔起来,家底浅薄,还不起银子,又不能看着原本出色的庶长子去死,暗地里收受下头官员的贿赂,被御史晓得在朝会上奏报,天子下旨紫衣卫接手查证,吴书明便下了诏狱,连带整个吴家都入了大牢。
说来说去,吴书明为何管教不好儿子,还是因吴书明正室有心整治庶长子,掌控着中馈,无人敢告知吴书明真相,以致最后弥天大祸来临了。
此事街知巷闻,安阳县主立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自己侄女什么脾性自己当然晓得。
真让侄女儿膝下有了庶子,添上指望。只怕会比吴家那个正室夫人更厉害,不是使些阴郁鬼祟的伎俩就是想方设法要如意的命!
左思右想,安阳县主不愿孙子冒险,又舍不得侄女儿,喃喃道:“总不能就这样让个外室所出的踩在平乐头上,她可是宗室贵女。”
“她是宗室贵女,儿子就得凭白低她几个头去,在她面前连腰都不能直?”看着安阳县主,廖保目光颇有几分怨愤“当年是人家不要她,母亲为她名声,为舅舅,为我们廖家,才答允去提亲将她娶回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口口声声说她是下嫁!为了顾忌她心思,您答应舅舅,压着我不纳妾不娶侧室,我膝下单薄,唯有逊儿一个,她还撒手将逊儿丢给乳娘丫鬟们!整日就知道关在房里念些酸诗,她是念诗还是念人?既不想嫁我,管我抬几个妾室进门!逊儿没了,我不过要个云氏,她几次三番下黑手,真想断绝我子嗣不成?”越说越愤慨,目色通红几欲滴出血来“母亲,不是儿子不孝,实是他们父女欺人太甚!”
“孩子……”安阳县主大惊,她从未想过当年为了兴庆伯府,为了兄妹之情,强压着儿子娶了侄女,又让儿子不纳妾竟会留下如此大的怨恨在儿子心中。她由不得添上份惶惶,不安道:“当年母亲是让你受了委屈。可你舅舅他们也不容易。事情早已过去,平乐都嫁了你,给你生了逊儿,你就把那些事忘了罢。”话里头满是恳求。
廖保一通发泄,慢慢平复下来,摆摆手示意不愿再谈论此事,只道:“母亲放心罢,到了何时,咱们兴庆伯府都不会少她一碗饭吃就是。”
儿子长大,已成苍鹰,再不用顾忌潞亲王府,安阳县主也不知该是欢喜还是怅然。
她幽幽叹息道:“好罢,此事往后再说。你且说说,皇上那头寿礼是如何打算的。我在家看了不少下头人寻摸来的东西,怕是都不成。”
当今天子,性情喜怒无常,远不如先帝的温善谦和。虽是位不可否认的雄才大略的明君,脾性上却实在难以讨好。
六年前,有位宗室就是送了件举世难寻的珍品,便被天子夺爵贬为庶人。只因天子觉得仅靠他名下产业绝难买到这样的珍品,定是败坏纲纪换来。
故而往后年年天子生辰,举凡朝臣宗室,世家贵戚们,送礼无不小心翼翼,又要出彩,又不能和别人送的一样,更不能太贵重,当然亦不能太简便,还得提心吊胆怕有什么忌讳,简直生生让人磨掉几层头皮。
对安阳县主慎重,廖保却不以为然“圣意难测,您送些差不多别犯忌讳就成。”
皇上看的可不是送的礼,是看送礼的人。
看廖保意兴阑珊,安阳县主也没法子,转而和廖保说起正事“杨州来人探望云氏了?”
“哦?”廖保就停下喝茶,扭头望着安阳县主。
“说是姓曾,云家老太太娘家大侄女,云家大太太的亲姐姐。”安阳县主淡淡道:“我还没见过人,先问问你意思,瞧瞧我要不要抽空与她说几句话。”一个侧室的娘家人,还是拐弯抹角的姻亲,只是个县令夫人,若无重要事情,自是懒得交际。
沉吟片刻,廖保道:“是谁让人来的。”
当年这个女人可是撺掇了一场好戏,还与云氏结过仇,无缘无故怎会千里迢迢到京城来看云氏?
“翠儿说是受了云家六姑娘所托来送信。”说起云清歌,安阳县主脸上就有些郑重“皇上是不是真的……”后面的话在廖保凝重神色中消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