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请。”这是列英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没有受伤的虚弱,云惟珎听着心一直往下沉,难不成他是真的投降了?
“列将军,你是条汉子,咱们柔然人心像草原上的蓝天一样宽广,只要你愿意投靠我们,大汗能给你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奴隶战马,你带来的军队只要你能掌控他们,大汗也不会杀俘,还能让你直接领兵。汉人们让你在大漠里孤身行军大半年,粮草牲畜都没有,他们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你何不归顺大汗。”这个劝降的人应该是柔然的高位官员,一口一个大汗的,该是阿里侃的心腹才是。
“大汗,左贤王,多谢你们对我的赏识,只是我是汉人,我的妻儿和同袍都在中原,我是不会为大汗效力的。抱歉了。”列英的话听上去并不硬气,但至少表明了态度。
“你不是汉人,你鼻高眉深,就算不是柔然人,也该是两族混血,中原有你的亲人,草原上也能有你的兄弟。”一个坚定的男声,云惟珎猜测这就该是阿里侃了。
“大汗说的是。”内帐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列将军,大汗没有杀你,没有解散你的军队,对你如此隆恩,你们中原人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你日后为大汗效力岂不更好?”
“中原人只会龟缩在城里,他们不是柔然骑兵的对手。”
“大汗定会带着我们冲进中原的城池里,珠宝、粮食、美人,都是我们的。”
“都是我们的!”柔然众人轰然叫嚷着,纷纷劝解,有些人语速过快,嘴里又包着食物酒水,云惟珎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劝降列英的意思总是不变的。
“我知道你投降,是想保住那些士兵的性命,我可以不杀他们只要你真的臣服于柔然。你好好想想吧,三天后,若还是不降,我就要杀人了,一天不降杀一个,你的士兵总会被杀光的!”阿里侃好整以暇道。
列英脸色灰白的听着,无法反驳。
“中原人没有足够的骑兵和战马,他们已经放弃你了。你要认清这个现实,你下去好好考虑吧。”左贤王说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列英被两个柔然人看押着回去了。
云惟珎想和列英接上头,但他们现在在王帐里,现在乐舞都停了,若有动作,声音就太大了,肯定会惊动柔然人。
“大汗,还是给列英带上脚镣吧,他功夫好,万一……”
“不用,他舍不得他的部下。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回去,中原朝廷也不会相信他的。”阿里侃道,他是草原人中少有的智勇双全,大家对草原人的印象一直是勇武却少谋略,但阿里侃不一样,他在龟兹为质十几年,已经把自己的心磨练的像钢铁一样坚韧,像狐狸一样狡猾。
“就怕汉人来偷袭。今日斥候来报,他们已经找到战场了,战场离这儿可不远。”
“不用担心,他们就是来了,不用怕,柔然人可不是被吓大的!但是记住,若是有人袭营,无论如何不能让列英逃跑,我拿他有大用。”阿里侃斩钉截铁道。
“是!”心腹应下,刚要说什么,就听阿里侃一声怒喝,伴随着怒喝他的腰刀已经砍向后方。
云惟珎和郭萍暴露了,云惟珎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凑热闹了,转身就跑,郭萍武力超群,与阿里侃和他的心腹们战在一起。
云惟珎跑出了营帐,小心翼翼的躲着士兵,往外围冲。但营帐这么大,总躲是不行的,等到躲不住了,云惟珎也只好正面迎战了。云惟珎用的武器是一把长剑,长剑这种东西,在战场是其实不如大刀好用,尤其是这种轻薄的长剑,礼仪性、装饰性大于实用性,可惜云惟珎力气不够,大刀最轻也十几斤重。
云惟珎身上穿着金丝软甲,手臂上绑着袖箭,身上还有许多药粉,对付一般士兵不成问题。云惟珎和郭萍被发现,整个军营就躁动起来了,其他潜入的护卫也纷纷暴露,整个军营沸腾起来,喊杀声不断。
云惟珎且战且退,逃出大营,奔向他们藏马的地方,本以为能不惊动柔然人悄无声息的布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云惟珎略微等了等,见郭萍和护卫都到齐了,赶紧催马狂奔。
身后还有箭矢射过来,十八卫武功都不弱,纷纷挡开,云惟珎自然有郭萍护卫着。
“不用追了。”阿里侃在后面下令道。
“大汗!”其他人不明白,只有二十多个人,继续追杀的话肯定能把他们拿下的。
“让他们把列英可能会投降的消息带回去吧,到时候,列英就会真的投降了。”阿里侃自信道。
云惟珎这边飞驰了许久,看后面没有人追来,天上也没有鹰隼,干脆下令在沙丘后面休息一下。刚刚惊心动魄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云惟珎紧张过后,有些手脚松软。
“先休整。”郭萍附和道,大家下马,郭萍问道:“兄弟们可有受伤,元琰,你呢?”
“老大放心,除了小十八左臂被划了一刀,其他人都没事儿。”新替补上来的毅然回禀道。
“成,挑四个状态好的人望风,咱们先休息休息,柔然人不会追来了。”郭萍下令道。
护卫们四散开来,郭萍才扶着云惟珎坐下,虚扶着他的后背,关切道:“你还好吗?”
“没有大碍。”云惟珎说话有些力气不足。
“怎么了,哪儿受伤了。”郭萍焦急道。
“没有,你忘了我穿着金丝软甲。”云惟珎安抚性的笑了笑,道:“刚才有箭射中了,没刺破衣服,但劲道在,身上还是被撞伤了。”
“我看看。”郭萍就要伸手过来掀开衣服看伤。
“行了,都是小淤青,不重要,我有件要紧事儿和你商量。”云惟珎打断郭萍的话道:“现在柔然人不来追我们,但肯定也放松下来了,不如我们杀个回马枪?”
“回去做什么,刺杀阿里侃吗?”郭萍不解。
“阿里侃死了事情更难办,左右贤王又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不止云中郡,肯定长城沿线关隘都要被攻打。”云惟珎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我是说去探一探列英。列英能被阿里侃赏识,肯定是他作战勇猛,手下又有士兵和战马,让阿里侃觉得有利可图。草原臣服强者,打输了就服从,这是常理。若是可以,咱们玩儿一出谍中谍,你看如何?”
“列英的忠心能保证吗?”郭萍只担心这个。
“安之推荐的人,不会有错的,再说我不是要去亲自看看吗?”云惟珎在朝堂上历练了这些年,看人的眼光水涨船高,十分自信。
“那行,先让十八卫先回去,留一个擅长认路的士兵。”郭萍建议道。
“不用,我能认路,让他们都回去吧,在大漠上也危险,只有他一个人守在这儿,不说柔然人,野狼都能要了他的命。”云惟珎还是要为下属的命着想的。
云惟珎和郭萍定下了主意,就让十八卫和两个擅长地形探路的骑兵都先回去了,他们又反身回去,云惟珎反手摸了摸被箭撞得生疼的后背,龇着牙上马了。
今夜是下弦月,月亮高悬的时候只有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云惟珎和郭萍到了绿洲附近,把马藏好,徒步走了一段儿,瞧瞧的摸进来。
果然经过一次袭击之后,柔然人的营帐守卫要松懈一些,加上劳累一天一夜,这个时辰士兵都很疲惫了,仗着郭萍武功高,他们直接摸到了列英的帐篷附近。
柔然人想要拉拢列英,居住条件自然不差,列英的帐篷在中间区域,位置还比较好。为了表示尊重,阿里侃也没有下令柔然士兵守在帐门口。但是列英想要不顾他带来的士兵逃走也不容易,云惟珎一路摸进来的时候,看的更清楚,内松外紧罢了。
云惟珎刚刚摸进帐子,一道亮光就砍了过来,列英在敌营往帐之内怎么可能安睡,他以为是想杀他报仇的柔然人。
“是我!”云惟珎不出声,只用声带颤动,低声喊到。
“云……”
“安静。”云惟珎赶紧制止他出声,郭萍有些懊恼的进来,他以为外边有危险,忘了列英不知道他们是谁也危险,刚刚要不是云惟珎躲得快,就被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