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境东豫州,自陈留至谯郡上百里的官道、小道、山坡、田野上,烟尘遮天蔽日,旌旗绵延不绝。(_泡&书&吧)
六十五万所谓的秦国大军簇拥着八千盔甲鲜明的羽林郎,而这八千羽林郎簇拥的是苻坚高大宽敞华丽的龙辇,前八后四十二名氐族大汉肩扛龙辇健步前行。
自王猛死后,苻坚渐渐喜欢上了豪奢的生活,这副龙辇长宽丈许,顶部高架七彩冠盖,流苏随风飘洒,冠盖内轻纱悬垂,既可观四下景色,又可阻隔蝇虫,过滤灰尘。
由此显出一种怪异的景象来,绵延百里的新兵们穿的千奇百怪,有的布衣草履,有的头戴竹笠,有的身着甲胄而披散着头发,有的只带着一个头盔或者脚蹬着一副兵靴。
手里拿的就更加的千奇百怪了,弯刀长剑的自然有,木棍铁杈的也不少,更有甚者,有人还拿着木头疙瘩,捣衣的圆棒,吹火的竹棍,甚至是赶猪的绳鞭。
反观八千羽林郎,个个金黄色的盔甲,胯下高头大马,身披玄色披风,簇拥在銮驾左右,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架势好有一比,这不是皇上御驾亲征,倒像是苻坚带着一群逃荒的难民去外地讨饭去。
五月天,春光和煦,蜂鸣碟闹,让人昏昏欲睡;六十五万大军人数虽多,但是此刻却是一个个沉默不语,边走边打瞌睡;人声不显,只闻车轮辘辘,驴马响鼻连连,太平车吱呀的摩擦声。
苻坚自己也靠在龙辇上昏昏欲睡,六十万新兵就是这幅模样,他倒想让他们精神起来,每人一套甲胄,配发上制式武器,但是哪来那么多钱呢?即便有钱也没办法一下子置办六七十万套家伙式;更重要的是,这帮人就是他拉来做场面的,吓唬完晋人还是要送回去种田的,光这一次军粮的支出就快让户部那些家伙们抓破脑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乱花钱了,再花下去,连前方百万大军的口粮都不能保证了。
前方烟尘四起,大声的喝问和回答声传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苻坚,他抬起身坐直身体,举目望去,只见五名羽林郎亲卫引领者一名黑衣黑甲的秦军士兵正朝龙辇驰来。
“启禀皇上,寿春阳平公苻融元帅派人送来密信。”
“呈上来!”苻坚精神一震。
亲卫从寿春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打开封口迎着阳光看了看,闻了闻、又伸舌头舔了舔,这才放心的将信件呈给苻坚身边的内侍,内侍展开信件递给苻坚。
苻坚刚看了第一段,立刻急促的大声道:“停下,停下。”
众羽林郎急忙传令停止前进,将龙辇停在一处柳荫下四处警戒,苻坚眉头紧锁开始认真的看起信来。
“臣苻融恭祝吾皇万安:臣自上月十八拿下寿春之后便分兵五万驻守洛涧西岸,阻断广陵来援之敌,并困晋国水军于硖石,本拟整修完毕即可东渡淝水挥军而下,然突然的形势变化教臣措手未及,特请求皇上示下。”
“五月初,晋人竟夜袭洛涧梁成部,仗火器之危将梁成部五万人尽数击溃,斩杀我十员大将,并旋即快速兵临淝水之东,扎营与我对峙,我军尚未休整完成,然南下之路已塞绝。臣本欲近日挥军进攻,但无意间捕获晋军送信密使,方知晋人尚有二十万后援十日内将到达淝水东岸;而晋军此次领军之将也非是我等前番打探之谢玄,而是那晋国皇帝韩暮。”
“鉴于种种迹象表明,晋兵欲图拖住我主力,以待其二十万新兵到达,便一举将臣之寿春驻扎的十五万人马吞没,其计极为歹毒;臣思前想后,为今之计臣以为只有一途可扭转颓势。”
“如今淝水东岸,晋兵甚少,所依仗者唯器械可怖,火器之威而已;臣非不能战而胜之,而是臣所虑渡河而击代价颇大,我中路主力唯余十五万,全部压上去一旦消耗殆尽则我国中精锐荡然无存,慕容垂之三万鲜卑、姚苌之两万羌人军皆不可倚仗,不仅如此还恐有萧墙之祸,故臣恳请陛下加快行军步伐,赶在晋军后援到来之前抵达淝水;然则臣便可以新兵消耗敌方主力,再一举击而溃之,乘势南下;即便那晋人二十万新兵迎头碰上,新募之兵对新募之兵,我数量又占据绝对优势,其何能阻我之锋?如此一来陛下‘两翼牵制、中路突进’之策当可取的完满结果。”
“另,臣所截得敌军密报得知,晋人欲西路佯攻长安,引陛下回援,拖延时间,请陛下万勿为之所欺,长安据襄阳数千里只要,中间我州府兵亦有数万,京师亦有太子率三万军坐镇,当可无虞。”
“臣以为目前此为上策,除此之外唯罢兵息战而已矣,望陛下深思圣断,臣苻融叩首再拜。”
苻坚一口气将信读完,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丝红潮,他想大骂,但是又无从开口;是自己极力要踏平晋国,打下寿春之时,他还沾沾自喜,虽然付出了五万人的代价,但是干掉了寿春城的三万晋兵,外加得了一座战略要冲的城池,可谓首战告捷。
接下来的路子完全依照这他的设计再进行,西路六万人成功牵制敌军十万大军,而梁成五万人也顺利的抵达洛涧,一切都是那般的顺利,可没料想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梁成这个蠢货依仗着洛涧做防守态势都未能阻挡晋军之锋,简直是彭超的第二个翻版。
苻坚尚不知梁成其实是被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军击溃,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他要吐血了。
“启禀陛下,洛州急报。”一名将领喘呼呼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