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他霸道,却没想到还有这言而无信的无赖本事,“出尔反尔,岂是男子汉作为?”
“激将法对本祭师没用,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他侧过身,向前逼近些许,长臂一伸,便狠狠攫住了她的下巴,她欲挣脱,却如每一次交锋般无计可施,他定定看住她的眼,眸中写满了毋庸置疑的坚决:“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但在这之前,我不介意你恨我。”
锦歌梗着脖子,丝毫也不肯妥协:“我恨你?恨你做什么?恨与爱都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我与你非亲非故,干嘛要恨你?我只是讨厌你罢了。”
他似乎很生气,手上力气加大,她下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很好,很好,这才像你。”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干嘛要招惹他啊!
为避免多说多错,她干脆噤声不言。可即便她当哑巴,他却还是不能满意,“哼,每次都是这样。”他收回手,情绪似乎很是烦躁。
呼……终于摆脱了这家伙的魔掌,锦歌伸手揉了揉自己通红的下巴,疼得连连倒吸冷气。
“早膳我已命人送来,你准备一下,用过早膳便开始吧。”他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准备什么?
下意识觉得没好事,锦歌不情不愿地起身梳洗,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饭厅。
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这辈子从没做过淑女,为了拖时间,她这回是实实在在做了一次大家闺秀。
但吃的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当桌上碗筷都被收拾干净后,一身紫衣的奕铉,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起来,跟我去丹房。”不由分说,两名侍人架起她便跟在奕铉身后朝丹房而去。
丹房不算大,却十分僻静,奕铉命白从守在门外,他不下令,谁也不许擅入这里,违令者,一律格杀勿论,无需向他通报。
隐约猜到奕铉要做的事十分危险,莫名想到了他那日旧疾发作时的痛苦模样,锦歌不禁脱口道:“一种禁术已几乎要了你的命,再来一种,你是不想活了吧?”
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口气依旧冷漠得让人讨厌:“这是我的事,你无需操心。”
她没好气地挑眉:“我无需操心?你当我愿意操心你么?第一,你要施术的对象是我,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我有权发表意见;第二,万一你在施术的过程中病发而死,我岂非成了罪魁祸首?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是浑身长满嘴巴,也没法替自己脱罪,到时只能落个给你偿命的下场,我还没活够呢,不想这么早死。”
她字字如针,句句讥讽,他听后气得发笑:“你如此咒我,就这么想让我死?”
“我可没说。”
“放心吧,区区镇魂术,还难不倒我。”他一挥手,锦歌身后顿时多出了一个打坐用的蒲团。
“镇魂术?”锦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为我施镇魂术?”
“坐下。”奕铉指指对面的蒲团。
锦歌朝他所指的地方看了眼,摇头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没有义务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坐下。”奕铉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对她的反对视而不见。
锦歌蹙眉:“施展镇魂之术需得自损修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之事,你不告诉我,我便不会接受你这莫名其妙的好意。”
“好意?谁告诉你我是在对你示好了?”奕铉冷声反问。
锦歌愣了一下,也是,他凭什么要对自己示好?
他这样的人,只怕心里想的永远只有自己,哪里会为别人考虑半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强迫自己放弃铸造术。
“那是为什么?”似乎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沉默了片刻,奕铉开口道:“本祭师乃为爱才重才之人,你的天赋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宝贵财富,如此浪费倒也可惜,不管我现在对你做什么,都是需要回报的,如果你还想继续自己喜爱之事,那就乖乖听话,莫要惹怒于我。”
听他这番话的意思,难道自己还有继续修习铸造术的可能?
忍不住满含希望问:“如果我接受镇魂,你就会同意我回偃阁继续跟着冷先生学铸造术?”
奕铉冷哼:“我什么都没说,莫要妄度我的所思所想。”话落,又指了指对面:“坐下。”
这个人真是讨厌,凡事都不肯给一句明白话,简直将无赖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咬咬牙,看来为今,也只有赌一把了。
再者,自己最近确实被那噩梦搅扰得不胜其烦,他肯为自己镇魂,消除梦魇,对自己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老老实实走到蒲团边,弯身坐下。
“记住,施术期间,切不可心生杂念,否则不但有功亏于溃的可能,还会危机到你的生命。”奕铉亦在对面的蒲团坐下,同时严厉警告。
一听会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胁,锦歌连忙点头保证:“没问题,我一定什么都不想。”
“如此最好。”
“那个……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虽然保证绝对不会胡思乱想,但她就是个静不下心来的人,短时间的克制还可以,要是时间长了,她怕是自己都控制不住。
“七十二个时辰。”
“七十二个时辰?”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似乎能够独处她心中所思所想,奕铉再次严厉警告:“如果你认为,我之前所说之言皆是在吓唬你,那你可以试试看,究竟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锦歌扯了扯嘴角:“你都这么说了,我哪里敢去试?你不在乎我的小命,我可在乎。”
“惜命就好,怕就怕,你连恐惧都不懂。”
不懂恐惧?她倒希望如此呢,
她现在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一一细数,怕是怎么都数不完。
她侧首朝一旁的青铜兽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厌其烦,“说那么多做什么,开始吧。”
之前百般不愿的人是她,现在催促他尽快施法的也是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总以为他可以轻易看出她的所思所想,而她又怎么明白,只是勉力去猜测她表面的心思,就已经非常困难了,更遑论去挖掘她内心深处的神思。
怕是穷尽一生,他也是看不穿看不透她的。
“既然准备好了,那边开始吧。”他取过一旁的红色细瓷瓶,将其中的黑色赤虫粉洒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随后念咒,那些黑色的粉末立刻熔化,随着那些咒语,逐渐形成一圈黑色的法阵,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看着那黑幽幽的大窟窿,心里那若隐若现的恐惧感,再次浮上心头,她甚至有种想要即刻逃离的冲动。
“我警告过你,莫要分心。”奕铉沉润的警告声突然钻入耳中,她连忙屏息凝神,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惧排斥感,悉数赶出脑海。
片刻后,心底终于宁静下来,同时周身亦被一股暖暖的气息包裹,仿佛置身于一片纯净的光华中,如沐九天圣光。
也许这种感觉实在美好,就算她想要去回忆那些恐惧的画面,也无法回想起来。
真想一辈子都沉浸在这片宁和的圣光中,再也不必去感受纷争,感受杀戮,感受痛苦。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间,三天三夜过去,但被那柔和圣光包裹的她,却觉得只有一瞬。
上半段的施法如此顺利,看来下半段也会同样顺遂,眼看阵法即将成功,耗费了如许功力的奕铉,也禁不住觉得疲惫,开始有所放松。
应该马上就要成功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再也不会成为她,亦或是他的负担。
“嗯……”一声轻哼,自锦歌紧闭的唇瓣中溢出。
奕铉刚要出声警告,法阵中平缓流动的灵力,突然变得震荡起来。
他连忙集中精力,将那股动荡不安的气息压制下去,可那股力量,却像是故意与他对着干一般,不断的冲撞,企图要撕开他结下的法印,破笼而出。
糟糕!
这股力量越来越强大,连他也即将要压制不住了!
“啊!”一声痛呼,对面的锦歌突然抱住脑袋,口中不停地喊着:“不要……不要!停下,快停下!我受不了了!痛!好痛啊!你快停下,快停下啊!”
法印已被撕开一条裂缝,有什么东西,开始如岩浆般往外狂涌。
奕铉知道那是什么,更知道法印被完全撕开的后果!
不能停,必须将那力量压制回去,一旦法印被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痛……
好痛……
锦歌的思绪已经有些混乱,但还留有一丝清明,知道自己正在面临什么。
“书幽……还不肯回来吗?我就在这里,你回头看看,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你啊!我们本就是一体,没有了我,你根本就不完整……”
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
周围一片漆黑,但那个女人的样子,却清晰无比。
紫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眸,苍白若雪的脸色,如嗜人血的艳丽双唇……那非人的面貌,竟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祸患苍生的魔女!”
血光迸溅,天地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