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聚少离多,每年盼的,只是回京述职的那一个月,为怕落个善妒的名声,还得跟姨娘分着相公。
苦熬了二十二年,他不知感激,竟不顾她的颜面,瞒着她在外面生下少爷,纵着姨娘打她的脸!这不是要走老候爷的旧路,宠妾灭妻吗?
叫她如何忍?
赵嬷嬷何尝不知她心里的苦?
强忍着心酸,低低地叹:“夫妻在一起久了,有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男人嘛,哪有不贪鲜的?有道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到老,还是得靠夫人。”
如今季姨娘生了六哥儿,老爷正在兴头上,夫人跟他闹,哪里听得进去?
新鲜劲一过,自然就没了兴致。可这一吵,万一惹恼了老爷,把季姨娘抬了平妻,夫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李氏何尝不知这个理,只是心里那口气,依旧咽不下去。
、晚饭(上)
“夫人也别上火,”赵嬷嬷慢慢捏着腿,轻声道:“与其跟老爷吵,不如索性再大方些,给他纳个妾室”
笼子里关了二只蝈蝈,还怕它们不斗起来?
李氏心念电转,把西府里正当年的丫头排了个遍,缓缓摇头:“这法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样貌胜过那狐媚子的却是没有。”
莫说胜过,能有一半的也是凤毛鳞角。
赵嬷嬷见她打起了精神,心中悄然松了口气:“只是个妾,又何需定要绝色?只要脑子活泛,样貌周正,最要紧的是年轻。”
季姨娘虽受宠,进门也有二年了。再美味的菜吃了两年,总也有腻的时候。
况且,女人一旦生了孩子,总是不如少女鲜嫩可人。
“还是嬷嬷看得明白。”李氏细一想,觉得是这个理,脸上便泛出笑来:“依你看,我屋里哪个合适?”
赵嬷嬷仔细想了想,道:“论模样,冬琴最出挑,却是个没脑的。文秀倒是温婉,就怕太弱了斗不起来;文竹眼大心空,到底不堪重用;倒是冬梅最合适,贴心小意,处事圆滑,进退有据,模样生得也还周正。”
最最要紧的,冬梅是夫人娘家带过来的陪房家生子,老子娘兄弟一大家子都在夫人手心里攥着,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夫人的手掌心!
“嗯~”李氏点了点头:“那就挑个好日子,给冬梅开了脸……”
说到这里,忽听文秀在外面惊讶地道:“文竹姐,站在这干嘛呢?”
两人立刻住了嘴,赵嬷嬷起身打开房门,训道:“小声些,不知夫人在休息吗?”
文竹满脸通红,神色局促地站在门边:“老爷回来了,奴婢想着来通传一声,又不知夫人醒了没有,怕扰着了,这才犹豫了下。”
“夫人醒了,送热水来吧。”赵嬷嬷看她一眼,淡淡吩咐。
“对了,”文秀记起来意,挑了帘子进去向李氏施了一礼:“夫人,老爷那边来人传话说要摆饭,问摆在哪里。”
“就偏厅吧。”李氏这时已坐起身子,淡声道:“那地方宽敞,他们兄妹父子难得见面,一家人也好说说话。”
冬梅心细,瞧见李氏的发鬓有些散,便走过去,帮她把发重新梳了一遍。
拾掇齐整,一行人簇拥着李氏到偏厅。
李氏进来,见偏厅里摆了二桌,中间用屏风隔开,便道:“左右人也不多,难得一聚,把屏风撤了吧。”
刚把屏风撤了,那边舒元琛已经带着舒淙来了。
爷俩脸上都带着笑,显然这次的考校是极让舒元琛满意的。
李氏上前福了一礼:“老爷。”
几位姑娘这时也都到了,先见了礼。
舒元琛说了声:“夫人辛苦了~”在上首坐了,
李氏就在他左手边坐了。
、晚饭(下)
他夫妻二人落了座,舒元琛就发话:“都别站着了,坐吧。:。”
舒淙便带着几位庶妹一起入了座。
孙李二位姨娘熟门熟路,站着立规矩。
只有季姨娘,也不知是故意恃宠生娇,还是在河州独大惯了,一时忘了规矩,竟走到舒元琛左边落了坐。
她刚一沾椅,忽然瞥到对面几个少爷小姐都在看她。
尤其舒沣,嘴角下撇,一副极轻蔑的神色。
她微一怔神,再一瞧,孙姨娘和李姨娘正用红木筷子帮着老爷和夫人布菜,猛地想起这是在京中老宅,一张粉脸瞬间涨得通红,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李氏冷着脸,不发一语。
舒元琛很是尴尬,骂道:“下作的东西,夫人面前,哪有你的座位?”
“老爷,我……”季姨娘神情惶恐,一双美目中盈满了泪水。
李氏慢悠悠地看了舒二爷一眼,似嗔似讽地笑道:“大喜的日子,老爷何必发怒?她今日如此,还不都是老爷惯的?”
舒元琛被她连削带打这么一调侃,面上挂不住,筷子往桌上一拍,厉声叱道:“跪下!”
季姨娘娇躯一颤,怯生生地看一眼舒二爷,只得跪在地上:“奴婢知错,求夫人宽恕~”
李氏根本不看她,执起象牙箸挟了一筷鸡汁脆笋往舒二爷的碟子里一放:“这是庄子里送来的鲜笋,味道极不错的,老爷尝尝~”
“嗯~”舒元琛这时哪里还有胃口,可这是回京后第一顿团圆饭,若就这么撤了,传了出来岂不越发尴尬?只得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一口。
孙姨娘在身后,笑盈盈地道:“夫人喜欢吃虾。”
舒二爷闻音知雅,举筷挟了一箸龙井虾仁,放到李氏面前的碟子里:“夫人辛苦了~”
李氏便回眸横了孙姨娘一眼,嗔道:“就你话多~”
骂虽骂,眼中到底浮起些笑意来。
孙姨娘也不做声,只抿了嘴笑,又去帮少爷,小姐们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