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汪家婆娘听了大骇,知道自己说走了口,被人寻了把柄,说者无意,闻者故意。[( 这荷香也是小姐的贴身丫环,谁个敢惹?当下慌得颤道:”姑娘……别怒,死婆子该……该……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人忒凶,恐姑娘一……一人制不住他。”
荷香哼了一声,道:“他若真是个恶人,你擒了他,功劳自然是你的,没人与你争。”
这婆子听了,暗惶暗喜道:“均属姑娘,均属姑娘,婆子不敢夸功,不敢,不敢。”
群婆眼见着荷香把厉之华带走,唯皮里春秋,暗自咻咻不已,却不再敢声张。
厉之华随着荷香前行,心想此刻若想逃离,断定她拿不住自己。可又想这女子其表可亲,名字叫荷香,却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善女子,自己若是逃离,那势必对不起人家,凭自己目前的本领,也休得全身得脱,身患重创,反正也无几年活头,早晚均是一死,何况自己本身行举皆正,其能奈我何?”
走了十几丈远,绕过了花墙,厉之华见了,不由大是苦笑。原来这堵墙乃半圆环建,护住其内的草木园景,真正的绣院离此还有三十丈远,他所攀逾的花墙,乃是墙里之墙,墙内则是院里之园。生人乍至此处,怎能料中此节?
少顷,两人已近楼阁。上得楼去,荷香转身道:“你在此处稍等,我去禀明小姐,千万别再逃走。否则,我也难以劝说她了。”
厉之华道:“姑娘今日为我驱侮,在下好生感恩,怎能乘机而走相累姑娘?”
荷香微微一笑道:“我家小姐脾性乖张些,如她命你进去,不可少了礼数才好。”
厉之华道:“姑娘嘱咐,在下感谢。俗云:‘客见主人需多礼,主逢远客需加客’。在下却不敢忘。”
荷香这才款步盈盈,拂帘入了小姐的香锦绣房。
雷碧洁见了荷香进来,便问道:“可曾拿了那厮?”
荷香道:“回小姐,奴婢问了,他说自己不是贼人,是在于连水家养病的,因天热出来散步,被咱家的景物所迷,误履园中,方被擒住。奴婢已把他带来,此刻正在门候命。”
雷碧洁道:“本小姐不管他是什么来物,景物致迷,为何不迷入别院,单单地迷入这里?我看不一定是个寻常的病者或雅人。”
荷香道:“奴婢看来……”
雷碧洁手一挥,不耐烦道:“你懂甚么,怎知人心叵测?休得再言,让他进来见我。”
荷香见了这个阵势,心中气苦,也就不敢再说,退了一旁。
雷碧洁怒道:“我让你把那厮带进来,你没听见?”
荷香一愣,忙道:“是。”转身出房,见厉之华仍立原处,轻柔道:“我家小姐让你进来问话。”
厉之华随她入厅,还未及环视,便闻得温烟缕缕,异气飘香。他不敢抬头直视,唯见满地红毯,躬身一礼道:“在下乃贵庄属者之友,前来拜见小姐。”
雷碧洁这次见他只身走来,衣衫均已洗得洁静,看似体态不俗,便稍稍按了些怒气,腻声道:“你抬起头来。”
厉之华道:“在下生得丑陋,不敢惊扰姑娘。”
雷碧洁气道:“刚才你是个馊鬼,这怎又成了个酸鬼?本小姐没工夫与你客套,且抬头与我认来。”
厉之华心里骂道:“何等贱人,还称甚么大家闺绣,忒没教养,若非本公子罹难至此,你算甚么东西?且看是怎样的凶刹恶女。”想毕,便抬起头,定眼去看,只见正中的藤丝花椅上倚卧一丽,你道她生得如何?
但见:憗翠髻滑落,黑瀑泻肩,线眉蚕卧,鹅鼻荔腮。两目含嗔误是情,情中匿
潜煞戾迹。樱唇翕封榴贝齿,怒隐闻迸裂声。肌若凝羊脂,肤似奶雪
蒸,纱翼裹香体,嗅之亦朦胧。萍裙百褶藏娇艳,嫩笋支支半跷边,绣
彩精屐排油趾,点红依次列巧间。丝雾微敞,雪脯开张,任者贪看,意
飞惝恍。虞妃戚氏秽掩颜,罗刹凶女惭肠软。靡丽奢态欺众,饧浪蛮扈
乖张,伊性非良。
厉之华见她艳美浮荡,目透邪光,两侧列立的彪悍婆娘则生得个个争凶斗狠,竞粗比壮,直若猛男莽雄,均环眼矢射,态势悚人。厉之华瞧得心中惊颤,暗骇道:“此等壮婆,唬杀人也!定是专养的,谁个敢娶受用?若放将出来,庸男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