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范家姑姑吗?”
十余岁的女娃娇怯怯地收回了叩门的小手,朝着门里探进了小半身子,在环顾这废弃许久的院落四周一圈后,终于找到了正立在墙角边、对着满地柴火发呆的范门当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忍受不了这寒酸破旧的废弃院落、而最终决定彻夜不眠,女子身披的那夜合花纹样的衣衫上,沾染了些许深冬清晨的水雾,在这北方山城的冷峭寒风中渐渐结成了层薄薄的寒霜,却依旧掩盖不了这华丽衣衫上透出的融融暖意。
就连被柳谦君吩咐而来、已下定了决心不在外来客面前失礼的湫丫头,在将眼光落到这衣衫上时都不自禁地小小失了神。
从懂事起就随着廖家兄妹住在如意镇里的湫丫头,并不认识范门当家衣衫上的纹样。她不知道这温润如春日薄云的美丽花朵大多生长于南方,如意镇附近的百里群山中从未有过这花的踪迹;她不知道这也被唤作夜香木兰的花木若栽种得宜,能够全年不分四季地开放,在人间界的许多府城里都被当成了富贵繁荣的预兆。
不过十余岁、还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女娃,只知道自己一眼望过去,便被这衣衫上沁出的莫名暖意蒙了神——这倒不是因为这衣料有多么华丽炫目,而更像是整副身子都被软云包在了其中、继而被轻轻放进了个四季如春的温暖山谷中,做了场安详香甜的美梦。
即使是小房东从各大府城中精心挑选、带回来给他们全镇孩童当成过冬礼的衣衫大氅,穿在身上时也不会觉得比看到这衣衫一眼更暖和些。
“啊,我是。”在与院角满地的柴火较劲了整个清晨后,如今终于等到有活人敢来敲这破院子的门,原本脾气甚坏的范掌柜也不由得和缓了僵硬的脸颊,竟冲着女童安然点了点头,“为什么来的是小丫头你,姓柳的那个老千……老板呢?”
想到柳谦君方才细细叮嘱了她两遍的吩咐,湫丫头回过神来,赶紧把眸光从那绣满了夜合花纹样的衣衫上移了开去,这才能够口齿清晰地说起话来:“柳姑姑在第二大街上为您安排今晨的早食,暂时还脱不出身来,这才让我们俩先行来请您。”
明知眼前这女童只是奉命而来,后者又小脸扑红、眸光澄澈,实在是个再无辜不过的凡间娃儿,然而范门当家听到湫丫头这话,还是忍不住满腹的不屑之气,干脆当着女童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位逃了自己百余年的旧年“冤家”,明知她这个偃息岩得意弟子早就修炼到了辟谷之期,是不在意任何凡间吃食的,何必还要浪费这大好的辰光去安排这种不必要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