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门当家赶紧接着冤家的话头,也朝着隔壁小院里的好友喊了出声:“这死大头有我接着,尽管放手。”
大头的侏儒倏尔瞪圆了两只小眼睛:“你哪里接着我了……等等诶柳千王你别……等等等等……打骡子的!”
这矮墙落在寻常人眼里,实在是面一伸手就能碰到顶的无用墙面,可大头的侏儒倒吊着悬在半空,只觉得从他这里望下去,那触手可及的地面更像是万丈深渊,实在可怕得过分。于是柳谦君这一松手,倒像是将他直接扔进了冥界弱水里,让怕死之心远胜于旁人的沈大头如临大敌,慌乱之中,甚至连幼年时居住的山村中、各家长辈们常挂在嘴边的骂人之话都喊了出来。
事实上,他那圆圆胖胖的大头,根本没有触到这院落地面上的半分尘土。
范门当家单手抱紧了满怀的石像,在这大头侏儒彻底从墙头上翻落下来的一瞬,伸出右手一把抄住了冤家的短腿,将沈大头稳稳地倒提在了半空。
“我又不是你这个满嘴扯谎的死大头……说了会接住你,乱哭喊什么?”范门当家嘴角含笑,像是因为看到了冤家这难得的窘迫之态而欢喜不已,“为了答谢我这救命之恩,现在去把门口的供桌搬进来。”
沈大头悻悻然地双手撑地,借着范门当家的掌下力道、将自己的双足平平安安地送回到了地面上,也不知是不是在半空挂了太久,双耳依旧憋得通红。
似乎是被这小小的横祸吓得失了抬杠的本事,大头的侏儒抬头望了望天,继而一言不发地乖乖挪去了小院的门口。
于是此时已等在了小院外的柳谦君,也得以安然跨了进来:“时辰将过,两位老人家……还是坚持一定要拜财神爷吗?”
“有了我们三个相助,这祭礼左右不过是半盏茶的辰光,来得及。”范门当家抬起头来,整个大年初二的上午都憋着股邪气的她,因为方才看到了死大头的狼狈模样,这时候竟对着柳谦君温颜浅笑,浑然不见平日里的暴躁模样,“你我的这盘赌千,本来就着落在他们两位老人家身上……要是不让他们完成这场祭礼,这盘赌局岂不终究也有缺憾?”
难得看到老朋友这毫无冷峭之意的笑颜,柳谦君也愈发温柔了面色,伸手接过了范门当家怀中的其中一尊石像:“看来这些在两位老人家房中摆了几十年的神像,都被你尽数翻出来了?”
“我又不是这死大头……哪里会随意去翻别人家里头的宝贝?”眼看大头的侏儒已慢吞吞地抱起了摆在门口许久的供桌、摇摇晃晃地再次跨进了小院,范门当家下意识地又顺带着数落了句冤家,“余家婆婆找遍了屋子里各处,说是找不到他们供奉的财神尊像,这才把整个屋子里的石像统统翻了出来……他们俩的眼神,怕是一年比一年差,去年还能勉强看清这些个石像的面孔模样,到了今年,就只能依稀辨别这些死物的高矮胖瘦了。”
这数百年来,也算是见识过人间界不少奇人异事的范门当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重任”,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他们果然把我当成了你那位姓甘的朋友……非要让我帮着他们,从这堆石像里找出那位‘逃跑’的财神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