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孤光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在他身侧左边数步开外、那个像是叩击坚石所发出的极轻响动。
幻术师极为缓慢地眨了眨双眼,终于确定自己的眸子并没有受伤——他之所以看不到任何的动静,满目只有那幽沉更胜暗夜天幕的墨色,不过是因为他正身处在个毫无光亮的地方罢了。
他更为轻缓地探出双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身下的坚硬地面,隐约触到了水渍般的湿冷之意,但也仅此而已。
不像如意镇的青石街道,他身下的石面竟干净得令人发指,除了宛如山川起伏的细小缝隙会稍稍硌了他的手指外,便只有些微的水流温润感,却不见其他——就连落灰尘泥都全无。
殷孤光就这么认命般地躺在了原地,沉默良久,才悠悠地开了口:“谦君?”
那在石面上的间或叩击声戛然而止。
“嗯。”
再熟悉不过的女子温柔应答声,从他左侧的不远处传了过来。
只是这声音虽离他颇近,却像是中间隔了什么极厚的阻碍般,比平日里要轻上许多。
幻术师慢慢地坐起了身。
似乎是这个陌生的地界有意要跟他打个招呼般,殷孤光的头顶上骤然有点湿润的凉意溅了开来,让他的唇边苦笑愈发无奈:“要是楚歌知道,咱们不但没找回小甘,还把自己也拱手送给了对头……也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
幻术师微微仰首,那不知离他头顶多高的石壁上,这时恰好又落下了滴冰凉的水珠,这次却没有成功落到这新来囚徒的发丝间,只能径直砸到了坚硬的地面上,顷刻间就在石缝间流散开去。
殷孤光早已挪了身形,倚到了不过数步开外的石墙上。
这厚重不知几何的巨大石块,把他和柳谦君隔开在了两边,显然是此次将他们掳来这陌生地界的对头多少有些慎重,没有自大到把他们两个怪物放在一处。
然而那至今也没有露面的暗里对头,似乎也对这些石室颇为自信,竟还容许他们这般毫无障碍地说上话,像是全然不担心他们能商量出什么逃脱的良策。
“你还看得到吗?”石墙的另一边,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醒了过神的柳谦君也倚靠着冰冷的石面,听到殷孤光这般泄气的话语,她竟也浑不反驳地叹了口气,继而轻声发问。
殷孤光听出了好友话外的忧虑之意,不禁心下一冷:“你的眼睛……”
“他们还伤不到我。”虽轻得有如梦呓,但柳谦君的语声一如平日里那般温柔安然,让幻术师稍稍定了心,“只是醒过来后……我就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了。”
“还记得我家师姐的那个失魂引箱车么?”殷孤光自嘲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也将自己的双手凑到了眼前,他掌间的细纹依旧蜿蜒扭曲如山川溪流,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的眸眼中,“眸目光湮、听户闻寂、悬鼻嗅虚、口舌味尽、体魂空灵……这地方的主人家不管是谁,大概也学了这剥夺生灵六感的皮毛本事,才能让咱们的眼睛无用一时。”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这禁锢自然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