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用顾忌我,如常进行就好,相信他也是愿意的。”她转眸于沈钰痕,那容貌何等耀眼,竟刺得她双目生疼,可她还是目不转睛,“况且他努力了这么久,不惜赔上了一生,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成不了他的绊脚石,况且你们也不会同意。”
她扯唇一笑,苍白的唇轻巧的翘起来,竟生了如许春色,转过身,洞口处透出白灿灿的一片光来,像是可堪回头的万丈佛海。
“我与沈钰痕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毫无瓜葛,今日的事,我权当一场大梦,你们也都忘了吧。”她无声笑着,扔掉手中紧皱巴巴的帕子,像是摈弃了纷乱如麻的情爱,如一位无欲无求,遍体鳞伤的僧人,缓缓走出法门。
黑袍人目送她的背影,双眼发酸,攥在袖下的手松松紧紧,却连一粒尘埃也握不住。
他心底喃喃,只唤了声小姐。
山洞外卫兵得令,扛了昏迷不醒的林立雪进来。黑袍人摆弄好了沈钰痕,将林立雪塞进了他的怀里,伪造出一目了然,无从争辩的假象。
一切就绪,黑袍人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望着两人缠抱的身子,神情呆滞。
“假如二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公子该有多好,也许这样他就可以不顾一切的与心爱的姑娘双宿双飞了。”
慕子成亦有几分感同身受,叹了叹,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好歹,总要熬一生。”
......
林恒惴惴难安,在临时营帐里踱来踱去,一波波卫兵往来复返,都寻不到大小姐的下落,带来的消息却让他眉心越皱越深。
王袖神情紧张的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林恒立即大刀阔斧的掀帘出去,面上青白交加。
王袖大步流星的追上去,低声维护道:“督军尽管放心,这些流言皆是无稽之谈,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哪有空穴来风的道理?”林恒眉眼愈焦,颇有头疼,语气间也有些气急败坏,“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平,这样形势严峻的关头,生怕董国生做出些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
也不知谁故意散播了消息,人潮如水,都一股脑的往竹屋子边挤,一双双隔岸观火的眼珠子不住往窗子里瞟。
董国生立在竹梯下,瞥见林恒气势汹汹的影子,掩去眼梢得意,故作一脸无可奈何的焦躁丧气,远远就迎上去,连连哀叹了几口,一副欲言又止,老脸难安的样子,“这......想必林恒老弟也听说了,我儿子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真是......唉,不过望老弟放心,我一定要这兔崽子负起责任!”
林恒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昔日在官场上练就的见人见鬼的得体表情如何也使不出一个,越瞧着董长临那一脸欲盖弥彰的沾沾自喜,他就越是心惊肉条,越是急怒交加。
他不发一言,直冲上门,性子点燃了爆焾,也不看顾在场一位位伸长脖子的看客,上前一脚狠狠踹开了门。
眼见严防死守的豪门秘密开了个口子,众人如隐隐闻到腥臭的苍蝇,急不可耐瞪大了眼,争先恐后的向里探去视线,小声而隐忍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王袖握紧了手枪,紧追而上,一个目光飘过去,卫兵心领神会,忙端了枪,分列行动,守卫两侧,克制住翻浪一般的人们。
董国生偷偷向身侧白衡递去一个眼神,两相交汇,斜斜一笑,皆胸有成竹。
依稀瞥到床上春光人影,被褥散乱。
林恒心里倏然凉透,坠入谷底,先前的羞怒与尚存一息的侥幸忽地熄灭。他望着榻上一缕缕乌发分明,如何也迈不动步子,不知道怎么唤一声女儿。
他知道这是董国生为取得清远镇,做殊死一搏设出的诡计陷阱,可他千防万防,却还是一招不慎,赔了女儿,千秋功业,亦满盘皆输。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他站的笔直,像是抓根于地的老树,风吹不折,可若不拦腰砍断,没人知道树干里究竟被蚁虫啃噬了多少。
她直起半个身子,一瀑秀发直垂而下,如浆染墨汁的银河川流,有日光朦朦胧胧的投进来,柔软的金黄色,像是被万千发丝分割出的细细金线,穿绕在空气里,一时戛止了声音。
董国生在一侧,故意提高了音调,声音高亢,似要宣证什么,“事已至此,林家小姐的事,我董家一定会负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正说着,那如妖似仙一般的身影渐渐转了过来......
柔美的下颌雪白,脸颊如玉,鼻凝新荔,挺翘的鼻尖一点拉扯出一丝耀眼的日光,芒光乍泄,似涌千里。她整个人都罩在漫漫明媚里,如九天之上承云飘落的神女,教人看不清样貌。
不消片刻,而那些看清她容貌的人,传来一声声高高低低,张嘴咂舌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