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一夜风雪。
这日一早,我便被外头的嬉笑声吵醒,好像是小茴和诺儿的声音,我用手肘撑着床,微微抬起身朝窗户看去,白亮的光透了进来,我有些心痒难耐,像条泥鳅似的一咕噜钻出了被窝,穿上厚厚的冬衣,再裹了一件密不透风的披风,这才打开了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一夜之间,外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仿佛误入了一个冰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通透,像是洗去了世间所有的污垢,只余下一片纯净。
白芷原是守在门口含笑看着玩闹的小茴和诺儿,听见开门的动静,急忙回过头来,见到我立刻担忧道:“小姐,外头冷,你身上还没好,还是在屋里呆着吧,暖和。”
我摆了摆手,笑道:“我不碰雪就是了,我就看看。”接着又用力地吹了口气,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朝白芷道:“快看,都是雾气。”
白芷好笑地看着我,“小姐,锦都又不是没下过雪。”
小茴听到了这句话,隔着老远插口道:“那能一样吗,锦都的雪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了,出门若是不撑伞,衣服上都会被弄得湿哒哒的,这里的雪可干得很,不那么容易化,小姐,你快看!”
小茴双颊冻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像两个熟透了的蜜桃,我朝她看去,她立刻跑到一片没被踩坏的雪地旁,右脚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然后指着没到了脚踝的白雪道:“小姐,你快看,这才下了一夜,就已经这么深了,再这么下下去,到时候都能在雪地里捉迷藏了!”
接着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被她的喜悦感染,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因为这一片白茫茫的雪,这一个原本十分平常的早晨,好像染上了诗意的光泽,我永远记得那片雪地里小茴纯真而欢喜的笑容,像一只初次见到雪花的小动物一般,恨不得在雪地里打滚,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后来我再也没在她脸上看见过。
余光看到书房的门被打开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小茴耷拉着脑袋不再吱声,她还是有些怕君迁尘的,毕竟君迁尘很少说话,表现出的,也不是那么平易近人,来到东胥后,大部分时间跟在我身边的都是白芷,许多事小茴她们都不知道,因此,君迁尘对她们来说还是十分陌生的。
我转头看了君迁尘一眼,他亦裹得厚厚的,披了件雪白的狐裘,像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般,他挥了挥手:“你们继续顽吧。”
小茴有些胆怯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这才高兴起来,撺掇着子鸢和诺儿一起堆雪人去了,君迁尘走到我身边站定,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我忽然觉得,这样并肩站立,遥望雪景,即便一句话也不说,可也能感觉到,此时有一种让人心里十分熨帖的氛围流淌在我们周围,或许能称为默契吧。
白芷早已静静地退到了一边,小茴她们的笑闹声渐行渐远,一个恍惚间,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余我和身边站着的他,天地已被白雪覆盖,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屋檐上挂着不长不短的冰棱,光线射在上面,映出了彩虹的颜色。
“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他叹了口气,呼出一小团白雾。
我一下子乐了,咯咯直笑,他不明所以,朝我看来,我对着他吹出了一大口白气,然后被自己的幼稚所逗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他好像渐渐被我的笑声感染,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你好像很快乐。”
我点点头,“没什么让我不快乐的事啊。”
“是吗……”他的声音悠远怅然,我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我眼睛转了转,“要不,我们也去堆雪人吧!”
他用责备地目光看了我一眼,“你不能碰凉的。”
我撇了撇嘴,难为他连这都知道,偏头想了想,又道:“我听说东胥最北边,那里的人们会用冰块做成房子,可好看了,我身子好些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他低头看我,脸上神色不明,过了片刻,终于答了一句:“不行。”
我虽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身体不大好,可听到这个答案,难免还是有些失望,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哦……”
“最近……不行,以后带你去。”
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即便他现在不能带我去,但至少答应了我,总有一天我还是能去看一看的,所以高兴地答了声:“好,一言为定!”语气太过欣喜,若我身后有尾巴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微微摆动了起来。
此时临近岁末,老天爷又十分开眼,下了一场飘飘洒洒的雪,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喜中,打算备足年货,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
此时,东胥西部一个距离风惊一百多里的城郊外,几辆华贵非常的马车在官路上缓缓行驶着,马车的主人身份应该十分尊贵,因为车后还跟了许多带刀的护卫。
“公主,下了雪地上滑得很,不好走,怕是还要赶两三天路才能到风惊。”坐在车夫旁边的一个侍从脸颊冻得通红,将手塞进了袖子里,哆嗦着唇恭谨地朝马车里的人说道。